易知足能夠體諒林則徐的複雜心情,身為兩廣總督,自然是不希望江寧城被英軍艦隊攻擊,不希望江寧的繁華毀於戰火,而且這一戰,大清贏麵甚,甚至可以是微乎其微,一旦江寧慘敗,不僅有損他一生清名,大好仕途也將毀於一旦,但他也擔心英軍攻擊津,畢竟這場戰爭可以是因為廣州禁煙挑起的,若是津兵敗,危及京師,他同樣是難辭其咎。
如此患得患失,可不是什麼好事,易知足不自覺的摸出一支雪茄來,意識到場合不對,又收了回去,林則徐看了他一眼,道:“沒有外人,想抽就抽罷。”著起身支起一扇窗戶,而後轉身問道:“知足對江寧至海口這段內河航道可有詳細的了解?”
易知足也不扭捏,劃根火柴點了一支雪茄,緩了緩,才開口道:“大人是擔心英夷艦隊不敢進入大江?”
林則徐微微頜道:“內河航道水文複雜,海口淺灘,江中暗礁,有些航段還有急流,英夷戰船龐大,吃水頗深,僅是海口淺灘,怕是就難以通過。”
易知足沒急於回答,卻是問道:“魏先生熟悉大江航道情形?”
“談不上熟悉,但他居住蘇州、揚州、江寧多年,大致了解。”
“魏先生應該沒見識過英夷的蒸汽輪船。”易知足含笑道:“海口淺灘,航道不深,可以乘漲潮之際通過,急流江段,可以利用蒸汽輪船拉拽,至於江中暗礁,熟悉航道,自然可以避開。”
到這裏,他突然明白過來,英軍當年為什麼要攻打江寧了,他如此提醒,林則徐尚且將信將疑,不敢置信英軍艦隊會進入長江航道逆水而上攻擊江寧,看來,從道光到江寧地方大員,都是將長江倚為險而疏於防範,而將防禦的重點放在了津,讓英軍避實就虛,輕鬆打到江寧城下。
聽的這話,林則徐半晌沒有吭聲,他之所以猶豫,就是因為昨日魏源的提醒,江寧到海口這一段航道艱難,大船難行,回來後讓人一打聽,果然如此,英軍體型龐大的戰艦連通過海口都難,更別逆江而上攻擊江寧。
當年鄭成功攻打江寧,船隊從鎮江到江寧短短一段航程就生生耗費了半個月時間,英夷可不比鄭成功,沿途容易征集民夫纖夫,並且能夠得到充足的補給,不敢在航道上如此耽擱時間。
但他卻疏忽了英夷有蒸汽輪船,根本無須以人力拖拽戰船,如此來,英夷還真有可能鋌而走險,出其不意的攻擊江寧!
見他不吭聲,易知足接著道:“大人不妨密陳皇上,調集重兵防守津,聲勢越大越好,如此更利於引誘英夷前來攻擊江寧,至於江寧,準備一二萬精兵,及時增援即可。另外,大人最好能夠爭取到節製廣東水師、福建水師之權。”
林則徐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問道:“英夷傾力而來,江寧可能守得住?”
江寧守不守得住,易知足哪敢亂開口,略微沉吟,他才道:“若是兵力充足,又足夠精銳,且能部署周密,江寧未必就守不住,不過。”略微遲疑,他才接著道:“在下竊以為,即便是以江寧一城,換取全殲英夷的機會,也是值得的,這是一場關乎大清百年國運之戰,多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林則徐瞥了他一眼,沉聲道:“知足是打算困住英夷?”
易知足道:“如果不能成功困住英夷艦隊,那就隻有一個結果,功敗垂成!成功困住英夷之後,如何打?是圍而不打,還是火攻,夜攻,強攻,那的看英夷是何反應,要任務是圍困住英夷艦隊。”
不等林則徐問,他就接著道:“大江之上要圍困英夷艦隊?無非是堵住上下遊航道,簡單快捷有效的法子,莫過於選擇適合的地段沉船。”
堵塞航道這方麵,水師經驗豐富,林則徐倒不太在意,略微沉吟,他才問道:“花旗商船抵達廣州了?”
花旗國確實有船來,但不是商船,而是戰艦,奧利芬行、衛特摩行在過年的時候交付了三艘巡防艦和一批火炮、線膛槍管,這批軍火易知足可沒打算做貢獻,他的元奇團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