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們驚恐萬狀,他們從未打算要殺死人質,這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保障自己安全的屏障,而且也意味著罪加一等。同樣驚恐萬狀的還有包圍他們的士兵,他們有點搞不懂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了。不過他們很快冷靜下來,意識到在沒有人質的情況下那十幾個囚徒已經構不成威脅。軍方緩緩將包圍圈縮小,囚徒們站在人質的血泊之後毫無對策,隻得束手就擒。現在的負責人立刻下達了三個命令,一是確認大將軍的安危,二是收整人質的屍首並確認身份,三是展開掃蕩式的搜查,尋找製造凶案的禍首。第一個任務他們完成得很容易,Ivan雖然驚魂未定,但毫發無傷,那兩槍全都打在了軍車上;第二個任務遇到了點麻煩,那個小個子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最後一個任務則是徹底的無功而返:他們沒有在監獄門口周邊數百米範圍內發現任何的可疑。這是當然的,仰仗AWP的超長射程(600米),E在狙擊時和眾人保持了四百多米的距離。當他通過夜視瞄準鏡確認人質中彈後,就立刻拆卸槍身、返身離開了。沒有在伏擊的現場留下任何證據。第二天一早,一個地道S國貴族打扮的小個子從膠水旅館出發,徑直向大主教的住所走去——這個人正是E。他改換了行裝,優哉遊哉地走在街上,神情放鬆至極,沒有焦躁,也沒有緊張,就好像前一晚的驚心動魄從未發生過一樣。大主教的住所在王宮和神廟的中途點上,那是一棟共有三層樓的房子,外表看起來樸實無華,素淨典雅,與王子府的金碧輝煌形成鮮明的對比。大門口站著兩個年紀輕輕的僧侶,還有兩個一臉嚴肅的衛兵。E走過去,做了一個S國國教的見麵禮儀動作,而後和兩個小僧侶說了幾句話,起初小僧侶隻是搖頭,E又低聲說了兩句,小僧侶把眼睛瞪得老大,搖頭立刻變成點頭。其中一個跑回到樓中,不多一會兒領出一位年紀大得多的僧侶,那僧侶見了E也先是搖頭,而後E又說了一番話,還抬起自己的右手給他看。那大僧侶頓時笑逐顏開,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將E引入到大主教的住所當中。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E發現這棟房子真可謂“敗絮其外金玉其中”,所有的器具都是金製的或銀製的,雕梁畫棟,極盡奢華。E被帶到一間無比巨大的客廳,客廳的層高足有五米之多,所有的家具風格統一,大氣磅礴。E摸了摸手邊的茶幾,又掃視了一下四周,笑道:“全都是中國海南出產的黃花梨木打造。”那大僧侶諂媚地笑道:“您真是好眼力,果然是見多識廣。不錯不錯,這一套家具都是大主教親自設計的樣式,又親自挑選的材料,的確就是中國海南的黃花梨木。還請您在這裏稍坐,我這就去叫大主教出來與您見麵。”E優雅地點了點頭,大僧侶飄然而去。大概過了三五分鍾,他引領著一位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者回到客廳。那老者一身白衣,袖口寬大,渾圓的肚子挺得老高,因此走路時有點外八字——這毫無疑問這就是大主教了。“聽他們說……閣下尊姓Land?”E緩緩地說:“是的,您叫我Land就可以了。”“看你的樣貌和名字,不像是本國人……應該也不是本教教徒吧?”大主教有些謹慎。“如您所說,我的確不是本國人,也不是國教教徒。我仰慕您是另有原因的。許多年前我窮困潦倒時,到S國散心休整,正巧遇上您宣講道法教理的盛會。那時您的開解讓我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心頭的大石就此落地,人生路途大徹大悟。從那以後,無論我做什麼,都是一帆風順,名利雙收。所以這次來,其實不算是‘捐款’,而應該算是‘還願’。”大主教哈哈笑了兩聲,臉上頓時洋溢起難以掩蓋的驕傲神情,他說:“很高興能幫助你締造幸福的生活。那麼……你真的打算捐這個數?”說著,大主教伸出三根手指。“沒錯。非如此不能表達我的心意。”E說道。大主教興奮地大笑,做出了張開懷抱的姿勢,E也順勢而為,兩人就此擁抱了一下。“請坐。”大主教一隻手拉著E,坐到黃花梨木的沙發上。“我們會好好利用這筆錢的……”大主教喜上眉梢。“不,大主教。這筆錢等我捐給您後,如何處理全憑您的吩咐,我一分一毫也不會過問。”沒有比這更直白的暗示了,大主教大喜過望,沒想到一大早上就有這麼豐厚的禮物降臨。他緊握著E的手說道:“你太慷慨了,Land。說吧,在S國,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說真的,大主教先生,我的確沒什麼需要麻煩您的地方,我現在家財無數,這足以解決這世界上99%的事情。不過……”E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大主教的反應,接著說道:“我倒是個喜好八卦的人,所以對貴國的很多事情充滿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在您這裏再一次得到開解?”“哦?你對什麼事情好奇?”“哎呀呀,”E學著Adam的語氣說道,“近些日子,S國最大的新聞就是王子妃和王子護衛的離奇死亡啦!”大主教的神色稍稍有變,但很快歸於和藹,說道:“原來是這件事。你用‘離奇’這個詞的確非常合適,我覺得C國警方的解釋簡直就是一派胡言,什麼催眠,什麼凝膠,不過就是因為找不出原因而隨便編個理由罷了。”“我非常同意您的觀點!這都哪跟哪啊。”E聲色俱厲地附和道,好像做出這套推理的壓根兒不是他一樣,“不過……連續死了兩個人,都是王子的至親至吏,難不成是有人尋機報複……王子平日裏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啊?”“這可難說了,”大主教答道,“據我所知,王子的行為舉止得體而莊重,而且在做任何事情時,他簡直都是他父親的翻版!他對國王非常孝順。嗯……可以說是一個幾乎無可挑剔的王子……”“您猶豫了一下,看來還是有不方便說的內情啊,王子也不是那麼無可挑剔吧。”E故意把“不方便”說得陰陽怪氣,這讓剛得到了一筆巨額許諾的大主教有點尷尬。“唔……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既然你的確這麼喜歡奇聞舊事,我也不妨跟你說說。不過我姑且說之,你姑且聽之,不要逢人就說是我這個大主教在跟你嚼舌根子就好了,哈哈。”“民間很多人都知道這事兒,但是王子自己不知道——實際上他的王子妃,Tina,曾經談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對象就是Ivan,那時他還不長現在這個樣子。如眾人都知道的,Ivan是我的義子,當年他父親過世之後,我承擔起了大部分照顧他的工作。Ivan和Tina一見鍾情,就在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王子也看上了Tina,那時他並不知道Tina的身份,因為Ivan告訴王子,她隻是他的妹妹。”“這是為什麼呀?那可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啊,怎麼就變成妹妹了?”E顯現出特別好奇的樣子。“Ivan是一個很重視兄弟情誼的人,他和王子從小一起長大,年齡相仿,情同手足。王子又是未來的國王,地位遠高於Ivan,所以Ivan從小就有一種‘讓著王子’、‘向王子妥協’的傾向。為了讓王子遂願,Ivan就決定做出犧牲,割舍自己的感情,成全王子。所以呢,這件事情雖然是王子不完美的地方,但實際上他自己並不知道。”大主教說得不假思索、理所當然,E想,要麼就是真的,要麼這借口他早就想好了。於是繼續說道:“這麼說來……Ivan將軍很可能對王子有仇怨啊……”大主教趕忙說:“那是不可能的!Ivan不可能有謀害王子和他家人的心思,王子是他的兄弟,王子妃是他曾經的愛人!”“您說得對,是我太愛瞎想了,”E笑道,“那對於王子妃和王子護衛的死,您是怎麼認為的?”大主教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說老實話這兩個人我都不熟悉,我甚至不記得有Len這麼個人。而王子妃……我們隻是說過禮節性的話而已。不過……這兩個都是王子的身邊人,我認為凶手很顯然地是針對王子。雖然王子行的正坐得直,但不能保證有居心叵測的人想要對他不軌啊……”E湊到大主教的耳邊,悄聲說道:“您覺得會不會是Kart幹的?”大主教臉色大變,頓時收起笑臉,死死地盯著E,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E說道:“哎呀呀,問得您不高興了,實在對不起。我真是太八卦了……”大主教沉默了一會兒,估計是在估算著,會不會有人願意花3億S元來惡作劇。他問道:“你和Kart之間……的確沒有任何關係嗎?”“絕對!哦……您以為我是Kart派來套話的間諜?哈哈,我這個間諜,他也要請得起哦。”E裝作很放肆地笑了一下,驕傲地翹起二郎腿,一副大富豪的模樣。大主教笑了一下道:“很抱歉這麼懷疑你,不過你知道的,我和Kart之間非常不愉快……”“這個我當然知道,全天下都知道您保全Ivan、得罪Kart的事情。”“哦?對於那段塵封的曆史,您居然也知道?”大主教揚起眉頭,興奮地說,“你”也變成了“您”。“略知一二,”E說道,“我是聽我一個S國本地的朋友說的。”E所指的朋友其實就是Adam。“哈哈,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啦,Hayden不明不白的冤死,我必須要保護好他的兒子。Kart……那個劊子手,切……我隻恨到現在還不能將他正法。”“這又是為什麼呢?人人皆知他是凶手呀!”E好奇地問。“唉……”大主教聳聳肩,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我的權力,隻限於精神世界,不包括世俗世界。世俗世界的事情,要交給國王去處理。”說到“國王”,大主教的口氣充滿暗示性。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傾聽的大僧侶幹咳了兩聲,大主教抬頭看了看他,然後抿了抿嘴,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馬上就要出發去神廟了,恕我不能送您。捐款的事宜……您可以和‘化解’商量。”說著他指了指身邊的大僧侶,化解顯然是他的教名。E做了一個國教送迎禮的姿勢,目送大主教離去。聽到大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化解和顏悅色地說道:“Land先生,您打算,捐獻現金,還是貴金屬,還是轉賬?”“這都不是問題……”E緩緩起身,道,“在此之前,我還要給大主教捐獻一樣東西……”E一腳蹬在化解的小腹部,雖然E身形瘦小,但這一腳卻勢大力沉,化解應聲倒地。E迅速從袖口中抽出一把短刀,架在化解的脖子上,說道:“那就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