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素芬等人,楊光立刻趕往I市交通局,從財務科、人事科等幾個部門的工作人員那裏,證實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鄭宏與範文才的關係很好。範文才在升任交通局副局長後,把鄭宏從原單位調來,之後就提拔他當了財務科副科長、科長,兩個人見麵也是有說有笑。沒有一個人說的出來他們有什麼矛盾,更別說爭執吵架一類的事情了。
財務科的一名副科長對楊光說了句大實話:“如果你當局長,會找個和你有矛盾的人當財務科長嗎?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從交通局出來,楊光馬不停蹄地去了I市檢察院,但事情卻遠比他想象的要不順利的多。按照楊光的想法,這案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即使辦案過程中出現了什麼問題,發現之後及時糾正也就是了。因為最核心的犯罪事實是沒有爭議的,現在要考慮的就是鄭宏能否獲得輕判。
但I市檢察院的工作人員顯然和楊光的想法不一樣。在檢察院公訴科,一個工作人員一聽說楊光是記者,還是為鄭宏案來的,立刻就說“我們無權對外透露與案情有關的任何情況,你去宣傳科問問吧”。到了宣傳科,一個副科長又說“我們不了解案情,院裏也沒有授權我們向外發布關於此案的情況,你還是去公訴科問問吧。案子是他們辦的,找我們沒用”。
更讓楊光啼笑皆非的還在後麵。當他再次來到公訴科,找到他們的科長,講出案件中的幾個關鍵疑點時,白白胖胖的科長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嗯嗯啊啊半天也沒能吐出句痛快話。楊光實在有些不耐煩,直接問了句:“對於我所說的鄭宏與範文才的關係長期以來都很好,以及範文才逼迫鄭宏做假帳的情況,你們以前是否了解呢?”
科長掏出手絹,抹了抹腦門,半天才憋出一句:“這個情況之前我們也了解了,不過這兩點與本案並無直接關係,就不用放在一起說了。”
楊光捕捉到對方言語中的漏洞,窮追猛打:“但起訴書上說的是鄭宏與範文才一直有矛盾,先不說僅僅是有矛盾是否能夠成為謀殺的動機,單從起訴書和事實的嚴重不符這一點看,你認為可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科長又開始嗯嗯啊啊,楊光見他不說話,便繼續問道:“據我所知,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被害人如果存在重大問題,對凶手的量刑是會有影響的。另外,關於鄭宏被逼迫做假帳一事,既然你們知道,那為什麼不去查呢?這一點又為什麼沒有寫在起訴書裏?”
科長怒視著楊光,半晌,“騰”地站起身來,楊光不動神色,抬頭看著科長。可能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科長又坐了下來,盡量平靜地說道:“這些問題我無可奉告,你還是去宣傳科吧。”
楊光在心裏苦笑了一下,站起來轉身走了,當然,他並沒有忘了和科長握手,還遞上了一張名片。
在I市法院的遭遇也差不多,與檢察院不同的是,在幹坐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楊光得到了此行唯一的收獲——他包裏已經裝著一份的“判決書”。
不過,楊光從法院還是獲得了一個,讓他覺得是意料之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收獲——見到了範文才的兒子,他就在I市法院執行局工作。
雖然範文才之子在得知楊光的身份後,立刻就把他趕出了辦公室,但楊光還是從法院其他工作人員的嘴裏了解到,範文才死後,鄭宏自首被捕,警方來找範文才的兒子了解情況,當他知道是鄭宏殺了他父親時,“非常驚訝,反問警察是不是搞錯了”。但在案情明朗之後,他多次說過要讓鄭宏給範文才償命。
楊光幾乎要以為這一次的采訪已經快結束了,檢察院法院“無可奉告”,短時間內不可能見到鄭宏,現在又知道了範文才的兒子就在I市法院工作,再加上那厚厚的一摞卷宗,這些素材足夠完成一篇一炮打響的稿件了。但出於記者的職業道德,最後,楊光還是決定去找找範文才的妻子。
在交通局宿舍,楊光很容易就找到了前任局長的家。局長夫人與局長兒子一樣,拒絕了楊光的采訪,不過她還是比她兒子更有禮貌一些,隔著鐵門上的小窗口和楊光說了句“再見”,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殺人償命,難倒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