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星辰提到喬海鷗的時候,我們正踩著厚厚的積雪。
那是在位於日本中部岐阜縣白山山麓的白川鄉,一個四麵環山、水田縱橫、河川經流的安靜山村。在雪花紛飛的如夢境界裏,聽著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清脆之聲,我對那個名字都沒太多留意。
值到夢星辰多次提及那三個字,我才恍惚般轉過身,對著他說:“又要兜賣你的故事?”
夢星辰盯著不遠處視線可及的寺廟和燒炭小屋說道:“他要找個替身。”
“拍電影呢?”我瞅著他說。
“坐牢!”夢星辰喃喃地說道。
我聽得嘴裏一口熱氣都差點噴到他臉上,隨後就衝著神色平靜,氣神安詳的警官說道:“大冷天的,你逗我玩了?”
夢星辰丟給我一顆煙,自己又點上抽了兩口,這才緩緩地說道:“如果你要見他,我可以幫你安排。”
“你們又找不到人了?拉我幫他辯護?”瞅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兒,我感覺到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沒讓你打官司,隻是覺得你最近出的幾個故事都不鹹不淡的,侮辱我們智商呢。”夢星辰抖了抖落在肩頭的雪花,對著我瞟了眼說。
這下我急了,對著他嚷嚷道:“你到是說說,什麼樣的主兒?”
夢星辰沒答話,隻顧抽著煙,臨轉身才打趣地說:“1000萬美金!你手頭上有人選,可以推薦哦。”
說實話,那時我還沒打定主意要見喬海鷗,隻是認為夢星辰說的這些都是些噱頭而已。他嘴裏不鹹不淡的故事,那可都改成劇本,人氣火著呢。
純粹是妒忌嘛!就因為我沒用他前麵兜售的幾個故事藍本?
那天晚上在蕎麥麵道場,吃著手工打製的麵條,夢星辰似乎又無意說到喬海鷗,還補了句,你知道他網名嘛?然後不等我回答,就急切地說,爬牆等姑娘!
我真的被逗笑了。都要坐牢了,還等姑娘?
“這哥們真行。”我笑嗬嗬地回道。
夢星辰從裏袋裏掏出一張紙條,虔誠地說道:“權當哥哥請你幫個忙唄,他什麼都不肯說。”
這一臉的莊重神態把我嚇住了,我丟下碗筷,有點顫抖地展開他遞過來的紙條,是首詩。
我站在繁華落盡的夢裏
練習神的步伐
刀刃上的舞者
劃開了靈魂
像經曆了一場大雪般地想你
手中的玫瑰
那是血的顏色
我摘下春天
藏在脖子下麵的口袋
然後
我就能聽見你的呼吸
......
從日本度假回來之後,我沒忍住,就見了喬海鷗。一個寫詩的男人說自己在尖鋒的刀刃上舞蹈,他到底經曆了什麼?這一點,我很好奇。
喬海鷗羈押在北京郊外的一處看守所。零下十幾度的寒冷天氣,他穿著卻很單薄,嘴唇凍成青紫色,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兩腿不斷地打著哆嗦,手指顫抖著,幾乎沒有力氣去接我丟給他的那顆煙。一米八的個頭,怎麼看,都覺得枯榮憔悴,有點像傳說中的僵屍。
他的家人呢?沒有人給他送禦寒的外衣嗎?
就是這麼一個人,還要爬牆等姑娘?
但後來再看他的眼神,青黑色的眼圈下麵似乎閃爍著跳動的火焰,目光遊離不定,傳遞出騷動不安的迷情。或許是那份急不可耐的勁頭敲打了我的心靈。
他到底要表達什麼?但卻什麼都不肯告訴警察。什麼都不想說,又裝著沉甸甸的心事,著實讓人費解不清。
完全是出去好奇,我開始動筆寫他的故事,卻開始了他魂驚魄散,絕望掙紮的夢境。而眼前這個外形邋遢肮髒的麵孔,卻也徹底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
用後來夢星辰出爾反爾的話說:“喬海鷗背後的故事,絕非常人所能猜透。其神秘性,詭異性,以及迷霧重重的案情,讓我這個重量級的刑偵專家都瞠目結舌。你自己決定要寫他的嘛,攤上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