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盡那晚收拾好東西,抱著幹癟的背包在火車站半睡半醒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六點多,就坐上了地鐵前往早在南城已經物色好的一個城中村找房子。
那個城中村有個奇怪的名字,叫荊村,在城東區的西北部,荊村跟南城的大部分城中村一樣,狹隘的街道,密集的違建,終日不見陽光,最適合居住的不是人,而是細菌。從窗口伸手出去,都能摸到隔壁一棟樓的窗口。
餘盡對住房的要求有點高,甚至可以說是苛刻,可現實的拮據讓他毫無辦法,找了一整天,連中午飯都沒吃,因為他發現,一個快餐盒飯,沒葷兩素都要十五元,舍不得加上找房的焦慮,使他放棄了吃午飯的決定。
夜色降臨,餘盡最後還是租了一個單間,比南城的火柴盒還要小,餘盡戲稱它為瑞士糖,房租一千,除了一個床架子,其他什麼都沒有,從早上八點都晚上八點,連陽光的味道都聞不到。置辦完日常用品後,已經是晚上九點,草草吃了一份炒飯後,回到宿舍坐在床上,腦中籌劃著下一步。
租房押二付一,月底交房租,這一下子就要了他將近四千,剩下不過三千多,他知道必須要找一份工作,不然呆不夠兩個月,不用別人趕,他自己都呆不下去了。
工作滿大街都是,他必須找一份足夠空閑的,這樣才有時間讓他尋找那點泥的來源。
在瑞士糖的兩個晚上,他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白天出去找工作,直到第三天晚上,連續三個晚上都沒睡好的他,終於睡著了,一覺醒來,他也找到了工作,在城東圖書館整理圖書,每天工作八個小時,每個月休息兩天,月薪兩千五。
餘盡想也沒想就接了下來,工資能讓他勉強活下去了,更重要的是,有足夠多的時間。
剛開始他坐公車到處尋找泥土的出處,一個半月下來,他拿到了兩千五工資,卻發現花了三千多,最後他上網買了一輛車。
上網看了又看,糾結了半個多月,最後買下了一輛一千的山地車,不是捷安特也不是美利達,是千裏達,在捷安特和美利達橫行的街頭,騎千裏達是需要勇氣的。
就這樣他開始了尋找之旅,接連兩個月,踏遍了城東區的每一個角落,摸過的泥土不計其數,仍舊沒找到,他覺得很泄氣,本以為隻需要一個月時間,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天氣漸漸涼了,再過一個月就會下雪結冰,這樣就會受到很大的阻滯,可以說,如果在這一個月沒找到,他就要等到明年四月了,不是沒有耐心,他甚至可以為此耗上一生,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再過半年,他不敢確定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清晰地記得那些泥土的特征。
節假日後的一天,他們十個圖書管理員都加班到晚上十一點,回來吃完飯洗完澡已經是淩晨一點多,第二天六點沒到,餘盡就醒了,裝了一大瓶水,騎著車出門了。
那是月底的一天,餘盡連休兩天,城東區已經找遍了,這一回去的是花井區,當初租房的時候,他已經考慮到了現在的狀況,瑞士糖在城東區的西北部,離西麵的花井區隻有十多公裏,去北麵的中朝區也差不多。
十多公裏,騎車就四十分鍾,餘盡拚了命地蹬著,街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這是一座忙碌的城市,街上的車很多,可他發現,卻有一輛開開停停,始終跟在他背後。
剛開始還沒發覺,到後來被跟蹤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餘盡突然加速,時速超過了三十公裏,轎車再次啟動跟了上來,他猛地一刹車,上半身香油傾斜,自行車打了轉,調轉了車頭,騎向那輛轎車。
車上的人也沒有遮掩,直接走了下來,拿出警徽,操著一口濃重的北腔,讓餘盡出示身份證,聽了幾次,餘盡才弄懂他的意思,從錢包中掏出身份證,那個警察也不著急,反而左右望著,像是在等人。
警察拿著身份證,沒有還給餘盡,說著讓他騎車注意安全等不著調的話,大約過了三分鍾,餘盡眼中出現了一輛熟悉的車,舒欣瀅,副座坐著的是權叔。
“他們來了,把身份證還我吧。”餘盡伸手捏住身份證。
那個警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頭憨厚地笑了笑,權叔來到之後,他就開著車離開了,他們三人就這樣站著,誰也不先說話。
舒欣瀅臉上仍是冷傲,權叔則是一臉的關懷,餘盡做好了回答任何問題的準備,可權叔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
“小盡,你瘦了。”
舒欣瀅冷哼了一聲,這跟他們事先商量好的質問沒有一天關係,她一把搶在權叔前頭,“怎麼你還在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