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就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李林胡亂套上一條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工褲,起身將門打開。門剛開了一條縫,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嗖的一聲鑽了進來。
“南,查的怎麼樣了?”李林問道。
南是個十二三歲的瘦小孩子,身高隻有一米五,眼窩深陷,下巴又窄又尖,一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他喘著粗氣,用手指著喉嚨,示意李林他很渴。
南接住李林丟來的半瓶水,一口氣灌了下去,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見李林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南慌忙說道:“已經查出來了。那人的確是A區的老大普拉米,和他在一起的叫福爾。”
“福爾?他是什麼人?”
“福爾是C區的老大,據說是個很陰險的家夥。”
李林聞言微微皺眉,這兩個人此時同時出現在B區,李林可不相信他們會幹什麼好事。
B區是最大的集散區,不出意外的話,今年聯邦軍仍會選擇駐紮在這裏,在一到兩個星期內完成礦石和礦奴的交接工作。往年,普拉米和福爾這種人是不會離開自己的老巢的,從其他區向B區運送礦石的工作一向是交給手下來做,今年他們竟然會過來,這行為本身就十分耐人尋味。
“老大,不光他們,連D區和E區的老大也來了。”南補充道,“我們的人在87號礦道看見了他們。”
“嗯……”李林沉吟著,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大,會不會是他們三十年的工作幹滿了,準備離開這個星球了?”南揣測道。
“不可能。”李林冷笑道,“你以為幹滿三十年,聯邦就真會還我們自由?實話告訴你吧,每年被帶走的人,都隻有死路一條。我不相信普拉米他們不知道這個秘密。”
“什麼?”南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那幫狗雜種耍我們?”
“哼,也許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狗雜種。”
“老大,你既然知道真相,為什麼不告訴大家?”
“不說,大家才能活的更久些。活著,才有離開的希望。”
“老大,我們真的能離開這裏嗎?”南流露出絕望的神情,顫聲問道。
李林沒有回答,沉默片刻,吩咐道:“繼續觀察那幾個人,有什麼情況馬上向我彙報,我倒要看看他們打算玩兒什麼把戲!”
南答應著,退了出去,空蕩的房間裏又剩下李林一人。“真的能離開嗎?”李林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著,“我又該問誰呢?”
謊言,就像幹硬的血痂,拆穿它隻會讓你更痛苦。
李林並不像福爾想象的那樣,是個孤家寡人。大老黑死後,他就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如今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組織——血腥之眼。這個組織是李林的第三隻眼,隻要他願意,B區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血腥之眼的成員約一千人,清一色由礦奴組成,最大的二十歲,最小的八歲。李林對他們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絕對服從。李林篩選成員的辦法簡單粗暴——拒絕邀請者,殺;違反規則者,殺;企圖背叛者,殺……這種獨裁的做法帶給李林一個稱號——“血腥暴君”。
礦星是一個特殊的社會,這裏封閉,混亂,即使強如李林,僅靠自己的力量也是絕對無法生存下去的。但他與其他“大佬”不同的地方是,他從不將自己掌握的力量顯露出來,在他看來,王冠猶如斷頭台,盛名隻會招致死亡。因此李林盡管狠辣,在其他組織首領的眼中,他還構不成什麼威脅。
刺耳的警笛聲如同丟進水塘的一塊石頭,打破了B集散區長久以來的平靜。隨後跑動聲、叫喊聲響了起來——一年一度的“清算周”到了。
“清算周”是生薑頭上唯一的“節日”。大喜大悲是這段時間的主旋律。在這段時間內,聯邦軍除了會隨機檢查幾條重要礦道的開掘情況,還要例行公事的進行一次全員普查。沒有完成年度任務或逾期不到者的工卡會被注銷。這意味著他們將無法從提貨機買到任何食物和飲水。這些人隻有兩種下場——要麼活活餓死,要麼淪為其他礦工的奴隸。很多成年人甚至不得不依附於那些新來的礦奴——畢竟他們是“有卡的人”。
最後,聯邦軍會丟下不多的劣質食物和飲用水,並帶走大量經過粗提煉的中磁礦石。軍艦起飛前,那些在三十年辛苦勞作中幸存下來的家夥揮淚向工友們道別的場麵會將“節日”的氣氛推向高潮。而隨著他們謝幕而去,生活又會回到單調、乏味的旋律上去。
這是普通礦工眼中的“清算周”。對於李林、普拉米等有“地位”的人來說,“清算周”則意味著更多——美酒、香檳、阿路卡丁……隻要他們想得到的,聯邦軍士都能幫他們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