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口音,你不是雲夢人吧?”盧默問道:“你是軍人?”
“帶槍的可不一定都是軍人。”男人笑道:“我是海馬星係出來的,我是一個商人。”
“那些當兵的會讓你把槍帶上來?”盧默一臉不信的問。
“隻要有錢,什麼東西都可以帶上來。”男人明顯不願就這個話題多談,岔開話題道:“一起喝一杯吧。”
“我可不習慣和陌生人喝酒。”盧默笑問道:“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李林。你呢?”男人簡短的回答道。
“我叫盧默,鋼琴師。”盧默模仿李林的語氣說道。
李林走到吧台的酒櫃前,扭頭問道:“喝什麼?”
“特其拉。”盧默坐在吧台的高腳凳上,笑著說道:“先說好,我身上可沒多少錢。”
李林沒有搭話,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金色的卡片,插入酒櫃的卡槽,櫃門叮的一聲打開了,李林從酒櫃裏取出兩瓶酒,走到盧默身邊,將其中一瓶放在他的麵前,說道:“如果不花,錢就隻是數字罷了。”
盧默拿起那瓶酒,仔細端詳著,有些驚訝的說道:“聖星特產的老特其拉,年份不短啊。”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從身旁飄來,盧默扭頭看了一眼李林,表情古怪的說道:“你真的是商人?”
“為什麼這麼問?”李林一口將杯中烈酒飲盡,開口問道。
“在我的印象中,好像隻有軍人才會喝這種辣金吧?”
“就因為它便宜?”李林笑了笑,點起一支煙,說道:“有人跟我說,人是分等級的,你有什麼樣的身份,就該過什麼樣的生活——既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抱怨的權利。不得不承認,他的說法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適應不了那種軟綿綿的口味。”
李林喝得很快,盧默看了,忍不住皺眉道:“烈酒喝得太多對身體可不好,容易把這裏搞壞掉。”盧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也許吧。”李林將煙頭丟進空杯裏,問道:“這艘船多久能到海馬星係?”
“大概要兩三個月吧,也許更久。”盧默歎了口氣,說道:“我聽船員說了,這次我們要繞道荒原係,希望別出意外才好。”
“兩三個月啊……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唄。朋友建議我去當教師,這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呢?”
“我還沒想好。”李林搖搖頭,問道:“你的琴彈得很好,可以教我嗎?”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大概,這樣能讓我感到平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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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默走過狹長的走廊,來到一間豪華客房的門前。房門沒有鎖,門縫中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
盧默輕輕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缺乏地域特征的房間。土耳其絹絲掛毯,黑紅花紋的大理石壁磚,古代字畫的仿製品,古代詩歌中的英雄雕像,一張棗木圓桌,上麵散亂的擺著青花瓷茶具、尤塔裏亞雪茄、純金墨水筆、玻璃牙簽、大疊大疊的淡黃色布紋紙,以及或白或紅、雕刻著各樣花紋的蠟燭……
房間內沒有開燈,蠟燭的火苗疲倦的跳躍著,就像它們的主人正在彈奏的這首緩慢而壓抑的曲子。
空調仍在不知疲倦的吹著,房間裏的溫度冷的讓人發抖,但是房間的主人卻絲毫不覺,他閉著雙眼,端坐在一架貝森朵夫三角鋼琴前,不知疲倦的敲擊著琴鍵,像在進行一場切割神經的精密手術。
盧默沒有打擾李林的演奏,他從桌上拿起一支煙,借著燭火點上,深吸了一口,肺部傳來一陣溫暖。盧默拖過椅子坐在桌前,看著李林,在想象中挖掘他的身份——一個繼承了龐大家產的私生子,或者信奉神秘主義的在逃犯……
盧默翻看著散落在桌上的紙張,上麵是一首他從來沒聽過的曲子。這首曲子很長,錯綜複雜而又嚴密清晰。整個曲子好像一列在環狀線上高速行駛的列車,背後時刻追隨著痛苦與壓抑的低旋,它隻有不停掙紮著向前飛奔,不斷重複相同的起始與終止。
這應當是一首需要付出生命來演奏的樂曲,因為沒有人能夠逃出這封閉的環。然而,在最後一頁,這首絢爛的曲子戛然而止,沒有標記,沒有休止符,毫無征兆。
琴聲漸止,李林起身走向盧默,說道:“你來了。”
“這是你寫的?”盧默揚著手裏的譜子問道。
“是。”李林躺在床上,漫不經心的答道。
盧默看著李林,突然歎了口氣,說道:“我總算知道什麼是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