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斷手(1 / 2)

我們從黑暗中來,終將回到黑暗中去。

引子

雷諾一動不能動地躺著,他有時有幾分意識,有時又全然模糊。眼前很多時候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偶爾又會流泄一絲刺眼的光亮。在那光亮裏有許多人影搖來晃去,好像都在大聲地說些什麼。會響的不隻是人的聲音,還有其他一些,嘈雜得讓他稀少的意識根本無從分辨的聲音。

他試圖讓自己動起來,試了幾次,卻完全做不到。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一直在移動。仿佛有一條湍急的河流,承載著如同一片細小落葉的他,恣意地在東搖西晃中飄蕩。

記憶中,似乎也有過相似的場景。

雷諾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在那場景中,所有的影像和聲音也一樣的混亂不堪。他雖然記不起確切的畫麵,確切的語言,可是那種嘈雜和混亂,卻一樣可以鮮明地保存下來,直到現在依然可以扯動他心頭的傷痕。

他覺得自己是真地累了。他放棄地閉上眼睛,讓那光亮和聲音全都離自己遠去。

黑暗又一次降臨了。人生有時就像這黑暗一樣,廣闊得無邊無際卻毫無意義。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地掙紮,如此地堅持,結果卻弄得自己如此地狼狽……

其實早就應該隨它去了。

所有的一切終將歸於黑暗,那些掙紮和堅持也終將歸於零。

一切都會像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

於是,他在黑暗中安靜下來,任憑那條河流載著小小的自己,飄蕩不休,靜悄悄地向著遠方而去……

1999年11月20日

長長的街道兩旁沒有一絲燈火,整個城市還沉睡在淩晨三點的夜色之中。

身材瘦高的黑衣人拎著一隻手提包匆匆地走在街上。壓低的帽簷遮去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略嫌蒼白的嘴唇。他左看右看,最後停在了道路的中央,飛快地從包裏掏出一個用黑色塑料袋包裹著的,長棍狀的東西,一把扔在了地上。然後,他下意識地又壓了壓帽簷,匆匆消失在夜幕裏。

四周還是一片寂靜,隻有蕭瑟的秋風不時掃過。

早上六點十分,林建軍從一陣咳嗽中醒來。妻子吳玉芬還在一旁睡著,微微蹙著眉頭。他不想吵醒妻子,連忙捂著嘴躲到衛生間。大約咳得太厲害,又流了一點兒鼻血。林建軍仰著頭,靜靜地等血流止住。

作為新中國出生的第一代人,他們的名字都烙上了鮮明的時代印記:國慶、建國、愛國、建軍……很普遍的名字。

林建軍想,不知道同樣出生於1951年,同樣叫林建軍的,海都市會有多少人。

站了兩三分鍾,鼻血似乎止住了,客廳裏忽然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

林建軍慌忙洗去臉上手上的血漬,跑去客廳接起電話。

“喂,”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邊先傳來汪輝焦急的聲音,“林隊,有案子。”

短短一句話,便叫林建軍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來不及細問,隻明白了案發地點,就結束了通話。

“你還沒吃早飯呢。”妻子吳玉芬不知何時醒來了,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

林建軍正在拿外套的手頓了一頓,抱歉地笑道:“又吵醒你了。”

吳玉芬掠掠頭發,笑道:“本來也該醒了,我給你煎個雞蛋,一會兒就好。”

“不了,”林建軍已經穿戴整齊,手放到了門鎖上,“你再睡會兒,我一會兒出完現場,和汪輝他們一起吃。”

吳玉芬還想再囑咐幾句,林建軍已經匆忙離去。她對著重新關上的房門呆站了一會兒,輕輕歎了一口氣。

林建軍騎著自行車馬不停蹄地趕到現場,老遠就看到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團團圍成一圈。才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怪不得圍觀的閑人比平時多了好幾倍。他拍了拍一個圍觀青年的後背,小夥子連頭也沒回,就先嚷開了。

“擠什麼擠,我還什麼都沒看見呢!”

林建軍好笑地搖了搖頭:“請問裏麵究竟是什麼情況?”

“發現了一隻斷手,搞不好又是那個碎屍魔出現了!”

林建軍心頭一沉,這回直接一把拽開小夥子。那人正要哇哇抗議,猛見得眼前亮出一張警官證,忙灰溜溜地讓到了一旁。林建軍舉高了警官證,一路過關斬將,總算順利進入現場。

汪輝等人紛紛叫了一聲“林隊”,林建軍一一點頭,還有幾個生麵孔,應該是地方派出所協助維持現場秩序的民警。

地麵上有一隻被打開的黑色塑料袋,散發出一股死亡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