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現在會是怎麼樣呢?有沒有吃飯?是不是也像她這樣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是不是,就像她在想著他一樣,也在想著她呢?
是的。李天成也在想著譚曉敏。
從她悄悄地卻也迅速地拎著那一隻小小的箱子離開,連追的機會也不想給他,李天成就在想著她了。他聽著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再也聽不到時,就覺得連自己力氣也跟著一起消失了。他頹然地坐在飯桌前,一個人看著那一桌子菜,雙手深深地插進頭發裏,搖搖欲墜地撐著沉重的頭顱。
一切明明都在漸漸地轉好,就在前幾分鍾前,譚曉敏還準備了他最愛吃的東坡肘子,在家裏等著他……
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了這樣?
他一聲不吭地,就一直反複地想著這個問題。這個曾經讓他白手起家,做下許多大生意的精明腦袋,在最需要它好好運轉的時刻,卻偏偏變得如此無用,隻會糾結這已成事實的結果。
客廳裏那隻老式台鍾當當當地敲響十二點,才驚得李天成恍然醒來。那隻老式台鍾是譚曉敏從娘家背過來的。雖然是老物件,但並不值錢,隻不過是她爺爺給她的。譚曉敏說,小時候這種大鍾還是挺稀奇的,每次去爺爺家,都會趴在櫃台前,把這鍾擺弄來擺弄去。有好幾次還把鍾弄得不走了,爺爺隻好一邊罵她淘氣,一邊氣呼呼地自己修。所幸,每一次也都修回來了。
有一次,爺爺還開玩笑地說,小胡淘子別折騰了,這鍾等你以後嫁人,爺爺給你帶走,所以啊,這鍾現在是爺爺跟你借的,暫時放在爺爺這裏的。你要弄壞了,就是弄壞自己的東西了。
譚曉敏那時候也有七八歲了,比同齡的小孩都狡猾,知道爺爺不過是在哄她,所以仍然笑嘻嘻地,一次又一次地擺弄……
她和他結婚時,也早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年,李天成正在籌備辦公司,雖然他也很不放心,但也隻好讓譚曉敏一個人回娘家一趟。結果回來就見她背著好沉一隻大盒子,慌得他連忙上前幫忙。譚曉敏自己也沒想到,爺爺居然還記得那一年的笑談。也是這時,她才知道,爺爺原來是認真的。
可能是真被她小時候擺弄壞了,就算爺爺還能讓它走起來,這鍾的脾氣還是壞了。有時還沒到整點,就當當地敲起來,能敲個三十多下;等到了整點,反而寂靜無聲。而且一個小時會慢五六分鍾,走上一天一夜,就要慢兩個多小時。為了能讓它準時,譚曉敏每天晚上都會在臨睡前故意把它撥快。
就算是夫妻倆冷戰的那段日子,她也一樣一天不落。
而今天……這鍾已然慢了。
李天成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他想站起來,略一用力卻不期然一陣頭昏眼花,隻好扶著桌子定一定,才能慢慢地站起來。他慢慢地向那鍾走去,自己將鍾默默地調快。對著嘀嗒嘀嗒響個不停的鍾發一會兒呆,又突然醒過來似的,將發條嘎吱嘎吱地上了好幾圈,一直上到轉不動。
他摸著那冰涼的發條,就覺得胸口也在一陣一陣地發冷。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大響起來。
他猛吃了一驚。什麼還沒來得及想,人就像突然通電一樣跳起來,連忙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連來電都沒想到去看,就直接接通了。
“小敏,是你嗎?”他失聲問。
對方卻沉默著。
“小敏?”他不死心地又問一遍,“是小敏嗎?”
電話裏依然隻有沉默,但是仔細一聽,能聽到一個女人輕輕的呼吸聲。那一陣無根無據的激動過去,李天成也飛快地冷靜下來。就算隻有呼吸聲,在耳邊聽著,他也一樣能聽出來了。那不是譚曉敏。
靜默裏,李天成悄悄地輕蹙起眉頭,聲音也淡下來:“你是誰?”
對方似乎也難以啟齒,又拖延了一會兒,方低低地道:“是我。”
李天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他已經聽出是誰的來電:“我不是跟你說過,從今往後,再也不要有私人的聯係嗎?”
“……可是這一次,我必須要見你。”
“再見。”
聽他馬上要掛掉電話,女人在那端立刻提高聲音:“出事了!”
李天成的動作隨之一頓。
李天成還是按照雙方在電話裏約定的地點,準時出現了。那是一家西餐廳的小包間。女人提前到了,看得出來已經等了好一會兒。放在她麵前的咖啡隻剩下沒有熱氣的小半杯。一看見他來,便很期待似地,視線一直跟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