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透過門縫一陣一陣的飄進來,拂起沐之昭的裙擺。鳶尾花枝爭相競豔,柔柔的月菱紗雪白飄揚。沐天看著眼前的嫡女,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的容色生姿,織花錦作的絹花栩栩如生,她的眼瞼內斂,卻遮不住滿目的凜冽。沐天不知覺的失神,好像被抽去了周身的力氣,向後坐倒在木椅上。

他的女兒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會央著他求抱抱的小甜心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處事方式,有了……自己的底氣。她不再是躲在他身後的小家夥,有了未婚的夫婿,馬上,就會嫁到別人家。

沐天苦笑,他豪烈一世,縱馬一生。卻是保不住自己的兒子。滿是蒼老的手撫上雙眼,掩去滿目瘡痍。其實,他又何嚐對得起他的妻女,對得起陪伴他一生的安賢。

看著往日如天神般的父親如此憔悴,沐之昭的心中也是無盡難言。隻是她不能退步,至少在這件事上,她需要一個公道。她馬上就會離開,她不能在府中,留下這麼大的一個隱患。

好久,門外的月光越來越暗,夜色愈發的濃。沐天才放下右手,坐正了身子,道:“如果為父依你所言,將仲兒貶為庶人,你是不是就能保證,不再尋他的麻煩。”

沐之昭心口一痛,強硬道:“是,女兒保證。”堅如磐石的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抖動。此時他的父親,正為了一個害她的人與她談著條件,她該是怎樣一種心情。

沐天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在尋找著確定。良久,道:“你怎麼能保證,莫氏不會為難於他。”

“在莫卓玥的事情上,沐之仲雖是傳遞消息者,但畢竟不是他派的人,莫卓玥也不是他殺的。看今日國公府靈堂上的情狀,魏國公與皇後娘娘很清楚幕後真凶是誰,他們自會去找始作俑者報仇。

而沐之仲,隻要他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想必他們也不會趕盡殺絕。畢竟……”沐之昭苦笑著哼了一聲,道:“畢竟他是您的兒子,不是嗎?”

沐天眼神一閃,他自覺對不起女兒。眼皮下意識的閉上,口中不忍道:“好,為父應你所求。”沐之昭看著父親萬般無奈的臉,心中沒有一絲報仇的快感。

輕聲道:“女兒告退。”月菱紗揚起,沐之昭的腳步還未踏出書房的門,耳邊忽然傳來沐天悻悻地聲音,遲疑問道:“你母親……她可還好。”

沐之昭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他,眼眸雜亂不清,回話說:“父親何不親自去看看。”響起當日安賢的模樣,沐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慢慢的轉過頭去。

沐之昭卻繼續道:“父親,沐之仲是您的兒子,女兒也是您的骨血。母親,更是您的妻子。”同樣為你誕育了子嗣的妻子。她的語氣帶著責怪,走的頭也不回。沐天癱倒在椅子上,腦中回想著女兒的話,紛亂繁雜,何止‘後悔’二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