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謝氏才聽衛媽媽說起這件事,免不了又動了氣。
傅朝雲聽了常棣的回稟,連忙匆匆趕到了正院。
謝氏正倚著榻上的大迎枕閉眼假寐,聽著丫鬟通報說傅朝雲進了門,卻不曾理會。
平日裏哪是這個樣子,但凡傅朝雲到了,必定是點心茶水,樣樣不落地伺候著。
衛媽媽站在旁邊衝她使勁打眼色,提醒她謝氏正在氣頭上。
傅朝雲豈能不知,此事的確是自己做得不對,謝氏動怒也是在所難免。
想著還不知道要怎麼哄謝氏,傅朝雲不由得苦了一張臉。一步三蹭地走至榻前。
謝氏聽見傅朝雲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隻是閉著眼睛轉了轉眼珠,始終不曾睜開眼。
傅朝雲倒是有些愁了,俯身下去輕輕晃著謝氏哀求道:“好母親,女兒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女兒這一回吧!”
謝氏閉著眼睛,想著傅朝雲這還是初犯,有心原諒她這一次。但是轉念一想,又狠下心來,閉著眼淡聲問道:“哦?那你說說錯哪了?”
傅朝雲往日裏何曾見過謝氏動怒。畢竟是傅家的主母,那股冷淡的氣場硬是壓得傅朝雲頭皮發麻。
想著謝氏還在氣頭上,傅朝雲便又小聲糯糯地檢討起自己來。
“女兒錯在遇到危險沒有告訴母親。”
謝氏猛地一睜眼,淩厲的鳳眸裏閃出一道光,直直地盯著傅朝雲,慢慢說道:“你可真是娘親的好女兒。”
傅朝雲心肝猛地一顫,低聲道:“母親何意?”
謝氏也認識到自己說話是重了些,生怕嚇到了傅朝雲。不由自主地便緩了緩,輕聲說道:“迎風閣鬧鬼的事是你背後指使的?”
傅朝雲有些心虛地低了頭,當時怕謝氏擔心,她的確是沒有說。謝氏也隻是知道她要去西山上香,並不知道是她一手策劃。
謝氏一看她的樣子,哪裏還不知曉,氣得急促地喘著,仍又閉了眼。
她年輕時畢竟是極有涵養的世家小姐,就算再是生氣也不會如王氏一般摔杯擲盞的,平白被人說是小家子氣。
但即便沒怎麼表現,傅朝雲卻看得出來,謝氏正是氣到了極點。
衛媽媽早已帶著常棣跟柏舟候在了門外,屋裏隻有一片長久的寂靜,隻能聽得到母女兩人的呼吸。
良久的沉默後,傅朝雲緩緩地跪在地上,輕聲道:“女兒知錯了,請母親保重身體。”
謝氏的呼吸這才逐漸平穩下來,睜開眼睛看著床上跪得端正的傅朝雲,輕聲歎了一口氣。
自從傅朝雲從聽雨樓上被推下來,整個人都變得沉穩起來。
這種變化無疑是讓她更有見地有擔當,但是同時也讓她變得格局有些小,整日裏隻盯著後宅的一畝三分地,甚至學會了後宅婦人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想到此處,謝氏又免不得語重心長地教導她一番。
“雲兒,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傅家是百年世家,而你是嫡長女。你生來就注定要承擔著傅家的使命和尊榮。
“我不止教導過你一次,格局要開闊!可你現在成什麼樣子,為了達到目的,竟然使用這些下作的手段,跟那些姨娘一般。
“我讓你在後宅放開手腳,但不是要你去主動害人!隻是想出門去上個香,你就能害得一個丫鬟精神失常!”
傅朝雲知道謝氏是真的動怒了,自然什麼都不敢說。隻得沉默地跪著,等謝氏消了氣才低聲說道:“女兒知錯了。”
謝氏一股腦地全都說了出來,心頭的氣自然也消了許多。看著傅朝雲低著頭跪在地上,自然有些不忍心。
歎了口氣才輕聲說道:“你起來吧!”
傅朝雲跪久了,膝蓋都有些麻了。加上前幾日又受了傷,膝蓋上還有些瘀血。猛一站起來還有些不穩,左右擺了兩下才站好,然後又偷偷揉了揉膝蓋。
那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謝氏的法眼,心裏自然也是有些心疼,隻不過仍是沒有表現出來。
隻是嘴上淡淡地說著:“罷了,讓柏舟她們扶你回去吧!”
傅朝雲這才轉了身,慢慢地往門外挪著。謝氏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又叫了一聲“雲兒”。
傅朝雲回過頭來,謝氏便又說道:“為娘不是教你應該多善良。隻是你要謹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傅錦雲低頭想了想,複又問道:“那母親,‘人若犯我’應當如何?”
謝氏眼中迸出一道淩厲的光,一字一頓地斬釘截鐵道:“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傅朝雲這才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絲笑說道:“母親放心,女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