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哥(1 / 2)

雪在風中飄舞著,輕盈潔白,如初春的柳絮,更是上蒼為大地縫製的棉被。半天的功夫,地上已積了尺把厚的雪。天空灰蒙蒙的,但被雪光返照,雖是傍晚十分,屋內仍光線充足,十分明亮。

柳燁站在棕色木漆椅上,透過木格子窗戶,向外癡癡地看著雪景。

小方窗戶上糊著的三層塑料薄膜,忠實地擋住了寒冷的侵襲。

這是入冬之後,外婆親手糊的。她細心地把按釘釘在用廢紙殼剪成的大小一樣的圓形小墊圈上,然後用它們釘牢塑料薄膜。

每個按釘的間距都是一樣的,給人勻稱美觀的感覺。

廊簷上的灰專地,露天的一麵積滿了厚厚一層雪而靠裏的地方還是灰褐色。這樣就讓廊簷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一麵明亮,一麵幽暗。仿佛某人時喜時憂的心情。而晾衣的土黃色麻繩上,也覆蓋著薄薄一層雪花,像上天饋贈它的一種裝飾。

三兩個行人匆匆趕路,他們在風雪中縮著脖子,低頭前行,間或有興奮地倒行著的青年,他們昂著頭,向天空揮舞著胳膊,做出擁抱雪花的姿勢。他們臉上的笑噴薄而出。偶爾有一輛汽車駛過,那響亮的鳴笛聲,劃破小鎮空氣中的沉悶,給閉塞的人們帶來外麵世界的遐想。一隻狗落荒而逃,一隻貓尾隨在它後麵,它們像賽跑似的,很快消失在對街那排房子的後邊。

“燁毛,快開門!”正在廚房裏忙著做晚飯的外婆,響亮的聲音,驚醒了沉醉在雪景中的柳燁,她這才聽到咚咚的敲門聲。

柳燁打開門,看見一個中等身高,略顯消瘦的中年男人,他身披一件褪了色的黃軍用棉大衣,頭戴同樣顏色的軍棉帽。帽子上和大衣上落了一層雪。聽到開門聲,他慌著取下帽子,抖落帽子上和身上的雪花。將進門時,看見大頭軍用棉鞋上還沾有雪花,就在門口不停地左右跺腳,很快他頭上、身上和腳上都幹幹淨淨後,他才毫無顧慮地進了門。這時外婆已從灶間跑過來,熱情地打著招呼,“他老張叔啊,是你,這麼大雪,快快,進屋烤烤,”她扭頭看一眼在一邊愣神的柳燁,“這孩子,咋不知道喊人呢!”

“老張叔好!”柳燁羞澀地喊道。

“唉唉,小燁。看老張叔給你帶什麼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黃大衣的扣子,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包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花花綠綠的糖果,緊接著又掏出用黃油紙包裝成的方方正正的兩包點心。兩包點心上分別覆蓋著金黃色和粉紅色的彩紙。這種精致的包裝就表明了點心的價格。

“唉,他老張叔,你來了,還花什麼錢啊!”外婆把現衝的一杯冒著熱氣的信陽毛尖茶遞到坐在客廳火爐邊的老張叔手裏。

“大姨,這不是有倆小孩嘛!”老張叔慈愛地望著嗍著手指頭呆呆地站在供桌邊不時地窺視方桌上糖果和點心的柳燁,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說,“唉,小泳呢?”

“滑雪去啦!這孩子,這麼大的雪,不讓他出去,他不聽話啊!”外婆無奈的話語中透著幾分的慈愛,“還是我們燁毛乖,聽話。”她回頭看一眼柳燁滿意地說。

“他老張叔,你坐啊,我去灶間準備晚飯。”

“大姨,不用忙,簡單點!”

外婆剛進灶間,門外就響起敲門聲,“是哥哥!”柳燁激動地跑去開門。

一個個頭比同齡孩子要高些,剃著平頭,皮膚微黑,雙目炯炯有神的男孩闖進屋來。他五官特別顯眼的是一對招風耳,使他看上去透著調皮和桀驁不馴的神情。他上身穿著棕色條絨棉襖,下著藍迪卡棉褲,頭戴黃色軍用貓耳朵棉帽,足蹬黑條絨布棉鞋。這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身後拖著的用廢木板釘成的滑雪橇上落下的雪花,很快把門口的地浸濕了一片。

“哥哥,來客人啦!”柳燁快樂地對哥哥小聲說,小男孩二話沒說直奔客廳。柳燁卻在原地愛惜地擺弄著哥哥自己做的簡易滑雪板,她站在上邊做著試滑的動作。忽然她若有所思,便停下來,向客廳跑去。

柳泳一眼看到桌上的點心,他頓時喜上眉梢,他也顧不上和老張叔打招呼,就急忙奔到桌子前,把點心繩解開,花花綠綠的糖果,和酥脆的糖三角,映入柳燁的眼簾。可她實在不好意思上前拿它們。哥哥大口大口地吃著,柳燁看得直流口水。

這時老張叔站起來,走到他們跟前,拿起兩個糖果和一隻糖三角塞到柳燁手裏,溫和地說,“吃吧,小燁。”

柳泳這時也緩過神來,學著老張叔的樣子,抓起一把糖果往柳燁手裏塞。

“哥哥,我手裏塞不下啦!”柳燁欣喜而又撒嬌地說。

哥哥這才停止了對妹妹疼愛的表現。

哥哥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懂事呢?

半年前一天中午,外公下班回來,手裏捧著一把大個的地雷子,“燁毛,就這一把地雷子,你快吃,別等你哥回來了,可沒你的份了。”

柳燁像隻貓一樣,蹲在外婆正燒火的灶前,細嚼慢咽,津津有味地品嚐著那脆甜的滋味。這時她聽到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喚聲:“劉會計,取衣服啦!”聽到喊聲,外公一邊答應道,“就來!”一邊匆匆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