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走親戚(1 / 3)

外婆為了獎勵柳燁,在立秋之後、開學之前的一段時間要帶柳燁到附近的臨縣商城走親戚。

那天清晨起來,溫度適宜,空氣格外清爽。柳燁忍不住跑到屋外,仰望天空。那瓦藍瓦藍的天空,棉花似的白雲,飄散在空中,讓看到它的人有種豐收的喜悅。是啊,若把那些棉花,收集起來,可以做多少棉被啊。其中一簇白雲,竟然是穿著婚紗少女的形狀。她蓬鬆的長發,盈盈一握的腰身,那層次分明飄灑的裙擺,給人飄逸婀娜的美感。奇怪的是她手在胸前,仿佛拿著個戒尺,而她前方咫尺之間,竟然臥著人麵獅身的男怪物,那怪物含情脈脈地注視她,嘴一張一合地好像在述說著某種情緒。柳燁呆呆地看著,想象著。外婆的喊聲打斷了她。

“燁毛,快吃飯啊,霍來俺們要趕車呢。”

柳燁和外公、外婆津津有味地吃著油條和千層餅,還有自家醃製的雪裏蕻,外加幹豆皮。外公外婆就著綠茶。柳燁感到口渴,就俏皮地說:‘姥奶,俺喝你的水。”她撒嬌地看著外婆。

外婆尷尬地看一眼外公,“這孩子,唉!姥奶不讓你這樣說,偏要這樣說。”

“咋說呢?”柳燁不高興了,把油條扔在瓷盤上,“俺不吃啦!”

“好燁毛,你想咋說,就咋說吧。快吃飯!”外婆把筷子放在她手裏。

外公停下筷子,和藹地看著柳燁,“以後啊,就直接說‘姥奶,俺要喝茶’……”

還沒等外公說完,柳燁就搶白道,“俺偏要那樣說呢!”

因為柳燁知道,當自己那樣說時,就會給外婆帶來搞笑的感覺,她想讓外婆樂樂,就這樣。

柳燁就著外婆的茶缸喝了口濃茶,感到有些苦,就嚷道:“你們怎麼愛喝這麼苦的茶啊!”

外婆說,“俺們一輩子都是這樣啊。喝茶好啊。”

是啊,淡淡的茶香,氤氳在舌尖,還有那用豆皮卷著的酥脆的老油條,在口中釋放著美味,再加一點鹹菜,那種家鄉的滋味是後來的柳燁再難尋到的了。

上高中時她讀到辛棄疾的《水龍吟》裏有句詞,“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西晉張翰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因思吳中家鄉美味蓴羹鱸魚膾剛好上市,就說:”人生所貴在於能舒適如意,怎能為了求得名望和爵位俸祿而在千裏之外做官呢?”遂辭官南歸。後人便以思鄉為“蓴鱸之思”。“蓴羹之思”這個詞語就定格在柳燁的心裏,成為她一生魂牽夢繞的情結。

柳燁和外婆坐上通往商城的客車。開始車上隻有幾個人,後來路上陸續有人上車,快到商城的時候,車上已坐滿了人。

柳燁有些暈車,就斜靠在外婆身上。外婆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愛憐地撫弄她的頭發,把搭在她眼睛上的發絲撩開。柳燁閉著眼睛,享受著外婆的撫愛。

“親戚不走不親戚,自家不走不自家。”外婆輕聲對柳燁說,“你姥爺脾氣古怪,也難怪,他從小父母死得早,是哥嫂和姐姐們帶大的。這麼多年他都沒回老家看看。我得去替他看看哥嫂,姐姐們啊!”

柳燁靜靜地聽著外婆的話,頭腦中閃現著一個鏡頭:年輕美麗的外婆抱著剛滿月的媽媽,來到年青的的外公家,他們組成一個新家。

這是外婆生病時多次向她嘮叨的。

“燁毛,他不是你的親姥爺,你的親姥爺解放前是Y鎮的鎮長,他長得又高又瘦,你看你媽不像我,她像她親爹。

唉,他對俺真好!”外婆沉浸在幸福的回憶中,“我那時梳著兩條大辮子,頭發黑油油的,又粗又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皮膚雪白雪白的,一掐一水靈的……”

一陣鳴笛聲打斷了柳燁的思緒。原來是一條狗在公路中間,看到汽車慌亂得不知所措。

“軋死它,有狗肉吃啦!”一個齜牙咧嘴的男乘客喊道。

“你沒看那是條又老又病的狗嗎?有什麼好吃的。”一位穿著考究的中年女人回話說。

“哦,這位大姐你是沒餓過啊。餓極了,啥不吃啊!”

“我跟你們講啊,那年鬧饑荒,俺們家上頓接不上下頓,每天吃兩頓飯,早晨一頓,中午一頓,說是一頓飯,唉,都是啥呢,都******是稀湯寡水的,清水煮米粒。炒菜連油都沒有,就捏幾粒芝麻在鍋裏炒炒,算是油啦。俺餓得全身浮腫,都快業熊啦!”

看見有乘客扭頭同情地看他,他咽咽唾沫星子繼續說,“俺家住在公社衛生院附近,聽人家說吃胎盤大補,俺也想弄副嚐嚐。俺有個街坊是衛生院的助產士,聽說她經常吃胎盤,你們沒看她紅光滿麵的,臉像搽了豬油樣明曦曦的。她不給俺的,她怕給俺的話,霍來街坊們都曉得了她的事。那天她暗示俺,說你到後山坡看看。”

齜牙咧嘴的男人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故弄玄虛地停下,咳了咳,“你們猜俺看到了啥!”

“啥啊,你快講啊,別****急人啦!”有乘客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