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寒冰,月似玄膽,風冷刺骨,樹影婆娑。
暴雪在時針指到12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撒落人間,瞬息間昏暗的天穹就被侵染成了一種迷蒙的斑白,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此時萬籟俱寂,偶爾幾點隱約的燈火在城市的巨影下掙紮跳動,但旋即又被白茫茫的霜雪覆蓋,那是風的歎息!
天地間的事物都仿佛受到了上蒼的眷顧,讓世間所有的肮髒與汙穢都被衝刷殆盡,展露出的是雪的氤氳。
遠處的群山也隱去了自身的傲慢,就像是馴服的巨獸乖乖的趴伏下自己雄壯的身軀,臣服於天的威嚴之下。
嘩嘩的河水聲化作無形的波紋激蕩在四周的空氣中,在狂風的鼓勵下邁著洶湧的腳步奔向前方。
江河,自古以來就是江城的命脈,它就像是一條柔美的緞帶纏繞在江城的身上,為其提供了生命的雨露,
她更像是一位世間最偉大的母親,看著一代又一代生命的輪回,隻有付出不求回報。
如今,這位在江城人們心目中比黃河還要重要的母親的懷抱中正孕育著一個超凡的存在,世界的畫卷也將因他的出現而掀開新的一頁。
咕嚕,咕嚕……
此時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漆黑的河心處突然毫無預兆的泛起了一團團急促的水泡,就像是剛掉進滾油鍋裏的黃油,吱吱啦啦的響個不停。
片刻後河心處的水麵終於停止了波動,仿佛被人施用了空間定位魔法,靜的讓人膽寒,難道這個古老的河道中真的藏有著某種……妖物?
好在現實並沒有給人們太多的想象空間,一個黑色的巨大物體緩緩的從水底的深處浮了出來,一寸,一寸,終於……
那是怎樣的明亮,即便是茫茫夜雪,悠悠河水也遮擋不住那雙深邃的碧藍,在那兩顆晶亮的球體中似乎承載著另一個世界,不過,深處的那一抹冰冷卻無聲的詮釋了主人性格中真實的冷漠與孤寂。
然後,你才會注意到水中的‘妖物’不過是個少年郎,至多二十一二歲的年紀,但略顯白嫩的皮膚與柔和的五官讓他的外貌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了許多,此刻臉上尚掛著一絲收獲後的喜悅,但很快沉穩的心智還是讓他迅速的收束了得意的情緒,並把這種不必要的因素深深的埋葬在心底某個遙遠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早就習慣了的虛假的偽善,就像是戴了一層壓抑呼吸的麵具。
雖然除了頭部與肩膀外大半個身子仍舊隱逸在寒冷的水下,但卻遮掩不住他那消瘦欣長的體形,那是一具充滿了不可思議能量的強大身軀。
雙眸中閃過一道刺目的藍光,警惕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境況,直到確定周圍絕對不會有人出現後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腦袋一沉,整個身體又再次的潛入了漆黑無序的水底。
沒過多久少年就再次的鑽了出來,不過這次他出現的地方已經轉移到了岸邊一處地處偏僻的楊樹林邊了。
在水中靈蛇似的扭動的自己的身軀,飛快的彈出了水麵然後一頭鑽入了不遠處的樹林中。
穿上自己早前藏好的衣物,明天不顧天上飄蕩的雪花,再次走到了岸邊,雙目緊緊地盯著麵前這道起伏不定的河水,心中卻早已感慨萬千。
終於突破了,他事前猜想的果然沒錯,隻有置之死地才能後生,沒有這次以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又怎能獲得如此豐厚的回報呢,更不要提親手複仇的事情了。
雖然他並不是一個賭徒,但上天早就注定了隻會眷顧敢於拚搏的人,好在,這一鋪他賭贏了,得到的獎品就是旁人永遠都不可企及的力量。
雖然現在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針刺般的疼痛摧殘著他身體的每一處肌膚,那是在水下與暗流糾纏後產生的後遺症,但他的心中卻是興奮的,值此時刻,想到未來的快意,臉上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掛上了一絲久違的微笑。
回到自己家中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下了一夜的大雪也終於停了下來,整個世界已經被染成了一片銀裝素裹,好不美麗!
家中現在隻剩下明天一個人了,所以即便春節將近,但這裏卻絲毫沒有節日來臨前的氣氛,除了破敗以外更多的是一種孤寂與冰冷,不過,這半年來明天早就習慣了這種一個人的生活,周圍的鄰居也像是避瘟神一樣躲避著他,好在家中值錢的家當也早就賣了出去,本來一套很寬敞的樓房也一並變賣,還給了那些整日上門不斷,嘴臉醜陋催債手段更是卑劣的債主,一時間倒也清淨了不少。
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暫時放下了多日來緊繃的心情,明天的思緒方得以從這種難得的安逸中解脫片刻,頓時,思緒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不受控製的往回奔跑著。
他現在隻有二十歲,這種年際在中國大多數的家庭中仍舊是個衣食無憂,風花雪月的年齡,但對於他來說以上的種種卻隻能成為一種空幻的想象,這種享受對他來說也太奢侈了,他的心,早已被切齒的仇恨所淹沒,再也容不下半點別的東西。
明天是個災星,雖然家裏的親人從沒有這麼說過,但是他自己心裏卻一直都這麼認為,似乎天生八字不合,明天的人生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過的,各種倒黴的事情總是像無形的細絲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他,勒的他無法呼吸。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個美好的童年,他也曾有過,但那是在六歲以前,就是在那一年的夏天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轉折,不,對於尚處稚齡的他來說與其說轉折不如用曆險來的更加貼切。
小孩子愛玩水,他也不例外,但倒黴的他卻差點淹死在一個無名花園的小小水池中,說來好笑,當數年後他再次去那個差點被溺斃的地方試探,結果卻是,那個水池的深度僅僅到他的膝蓋。
如此淺的程度居然差點就讓他窒息,心中不忿的明天甚至找到周圍的老住戶挨個問了個明白,被告知的結果無一不是此水池數十年來從來沒有翻修過,所有人都知道池子的深度就那麼丁點,絕對、絕對不會淹死人,即便是剛出生的幼兒掉進去被溺死的概率也是可以忽略的。
但奇怪的事情卻真實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那種被混濁的池水包圍的恐怖感覺他始終不曾忘卻,多少個午夜夢回都清楚地再現了當時的情景,他記得,全身都被拖入了水底,他伸出手臂像要掙紮,但卻無阻於事,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邊使勁的拉著自己,大量的池水奮力的向著他的口鼻湧入,讓他無法呼吸,頭腦早就開始發暈,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但是,可惡的命運之神似乎對捉弄他情有獨鍾,或許是生命女神當時恰巧路過此地並聽到了他的呼喊,一隻強壯的手臂死死的拽住了他那隻細小的胳膊,輕易地把他提出了水麵,當明天吐盡手中的濁水,雙目恢複清明的時候,身邊早就空無一人,那個救命的到底是什麼人,異或根本就不是……
難道這一切都僅僅是自己的幻覺,雖然年幼,但他相信自己的智力上並沒有存在什麼先天的缺憾,帶著濕漉漉的身體,滿鬧疑惑的小家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並不認為自己幹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明天並沒有把自己白天經曆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
畢竟年幼,從那以後他就逐漸的忘卻了此時,但是,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可捉摸,也許在他獲救的那一刻,已經不知不覺地和冥神簽下了契約,每一年他的親戚中總會有一人受到死神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