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似曾經那般自信,能時時刻刻抓住阿笙。現在的她,就像一陣風,何時來,何時去,毫無規律可循。
“朕累了,擺駕菀寧宮吧。”他長長的歎息,而後起身。
而方才常德前腳剛走,後腳,壽安宮的大太監就派人來請,說是太後召見。
安笙自然是不想去的,王氏召見她,絕對沒有好事,可她不去,又沒有推脫的理由。
畢竟,這後宮還是王氏的天下,隻要她深處後宮之中,無論有無名分,都不能無視這位太後。
她在大太監的帶領下進入了壽安宮,算來有盡一載的時光沒見到這位太後了,她蒼老了許多,也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都走了樣子,雖然眸子還是犀利的,卻看得出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謂歲月不饒人,大抵便是如此吧。
安笙屈膝跪在她麵前,斂眸不語,不卑不亢的氣質,即便是王氏都有些欣賞,隻可惜,她是浣鄴的後裔,又是皇帝的心尖,也不能怪她容不下她了。
王氏率先開口,話音中還夾雜著咳聲:“你就是皇上藏在宮內的女人?嗯,這模樣倒是像極了已逝的賢妃,難怪皇上對你格外疼寵。”
她明顯是在故意裝糊塗。
王氏裝糊塗,安笙所幸也裝傻充愣,躬身一拜,回道:“承蒙皇上疼寵,民女受寵若驚。”
王氏不語,目光看向一旁嬤嬤,示意她準備為安笙驗身,那老嬤嬤躬身領命,快步退了出去。
隻是,她尚未返回,壽安宮便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嬪俯身跪拜,堆了一臉的笑靨:“臣妾參見太後,您老人家萬福金安,壽與天齊。”
王氏顯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問道:“你來做什麼?”
清嬪起身,從身後侍女手中接過羹湯,遞了過去:“臣妾聽聞太後病了,特意吩咐禦膳房熬了這碗藥羹,這是臣妾娘家祖傳的秘方,清肺止咳療效顯著。”
王氏淡漠的掃了她一眼:“放下吧,你的心意哀家領了,沒什麼事兒便回吧。”
清嬪一笑,躬身退到安笙身邊,故作吃驚道:“這位,這位就是如今住在菀寧宮內的妹妹吧,倒是本宮疏忽了,連妹妹何時入宮都不知曉。”
清嬪說著,順勢牽住了安笙的手,暗自向她使了眼色:“妹妹若無事,便去本宮的宮中坐坐,我們姐妹也好熟稔,將來才能一同服侍好皇上。”
安笙轉瞬便明白了清嬪的用意,她是打算將她帶離這是非之地:“姐姐的一片好意,恭敬不如從命。”
王氏一笑,再度開口道,“等等,今兒你來了也正好做個見證,這女子是皇上從燕國太子手裏帶回來的,容貌與賢妃相似,皇上便看上了。
哀家這個做母後的也不好說什麼,隻要她身世清白,潔身自好,哀家也不反對她留在宮中侍奉皇上。”
王氏的話讓清嬪一驚,她很快便明白了這位太後的意思,原來,她是想以不潔之名將安笙趕出去。
王氏迫不及待的出聲吩咐:“來人,還不替姑娘驗身。”
清嬪沒再吭聲,似等著看一場好戲,原本她就是被王氏特意傳過來作證的人,方才不過是裝模作樣陪著太後唱這處戲罷了。
王氏的命令,進來殿內的幾個嬤嬤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粗魯的上前,欲要架住安笙。
想起上次她以公孫淑媛的身份大鬧壽安宮的情形似乎還仍在眼前,她不介意今日再鬧一次這壽安宮。
然而,未等安笙動手,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冷怒的男聲:“朕看誰敢動手!”
屋內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君修冥,幾個嬤嬤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君修冥冷然的掃過幾人,眉宇間透著邪氣與冷氣:“宮中還容不得這等惡仆,統統拖下去杖斃。”
“是。”常德應道,揮手對身旁的幾個侍衛示意。
跪在地上的幾個老嬤嬤頓時嚇得哭聲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清嬪走上前妾了妾身,開口道:“還請皇上饒她們一命,她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君修冥清冽的一笑,看向正坐在上方的太後,而後,見他輕擺了下手,道:“都給朕滾下去!若今日之事還有下次,提頭見朕!”
若不是今日他及時趕到壽安宮內,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事。
“謝皇上不殺之恩,謝皇上不殺之恩。”跪在地上的幾個嬤嬤連忙磕頭行禮,慌慌張張的退出了殿內。
“臣妾告退。”清嬪同樣妾了妾身,隨同著殿內的宮女太監一並退了下去。
君修冥側頭看向身側安笙,目光變得溫情柔和:“回菀寧宮等朕。”
他的語氣同樣是溫潤的,給人一種堅定的力量,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安笙漠然,向王氏微微一拜,而後轉身離去。
殿內隻留下母子二人,空蕩蕩的大殿內,隻有王氏不停的咳聲在殿內回響,聽起來有幾分慎人。
君修冥來到王氏身側,端了杯茶遞過去:“朕聽聞張太醫開的藥方,母後一直不曾服用,難道怕朕加害母後不成?”
王氏哼笑,接過他遞來的溫茶,飲了一口潤喉:“哀家時日無多,皇上此時害哀家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你是聰明人,不過做沒有意義的事。”
君修冥溫雅一笑,一挑衣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母後同樣是聰明人,又何苦做沒有意義的事。您應該知道,對於安笙,朕是絕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