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金丹分身被滅的一刹那,整個固羊城中猛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在一個極其隱秘的地點傳來一聲不甘的淒厲嚎叫,像是一個剛剛爬出無底井口,逃出生天之人,竟然又被人推了下去,那種絕望憤恨清晰無比,初時聲音猶如海嘯爆發,驚天動地,但隨著固羊城的動蕩,漸至不聞。
就在其完全沉寂下去的時刻,固羊城中所有被束縛的遊魂,彷佛都獲得了新生一般,化作嫋嫋青煙消散不見。隻留下一曲孤寂清絕的蓮花落:
“骨板打得響悉嗦,大家聽我說一說。別樣事情我不講,單講這個賣人婆。拐賣婦女真可惡,這頭跑到那頭說。張家有個張四妹,家中貧寒講穿著。王婆是個人販子,闖倒四妹在田角。
她向四妹打手勢,
(白:四妹,過來這邊我有話說。)
“十八年齡花一朵,此時正好找郎哥。找了郎哥生娃娃,一家三口好生活……”
背時王婆會說話,句句說到她心窩。
(白:王婆,我也同是這樣想,寨上窮哥我用不著。)
“我嫁莫家本是好,家中活路難得‘磨’;他家剛來定親去,彩禮交來兩錢銀。
如果哪點有好處,背倒爹娘陰倒梭!”
王婆聽得起了勁,嬉皮笑臉勸她說:
“你嫁本方無好處,不如嫁個北方哥。北方地方本寬廣,吃的穿的不用說。回家坐的是馬車,泥土都沒沾上腳。
他家錢財十萬貫,缺少一個小‘嬌娥’。北方李哥獨山住,年紀與你差不多。”
王婆嘴皮翻一通,說得四妹笑嗬嗬。四妹坐車獨山望,李哥皺紋滿眼角。四妹心頭不滿意,王婆趕忙開導說:
(白:有錢五十不為老,無錢矮人三分腳。)四妹愛財上了癮,情願嫁給老頭哥。王婆親自來代理,代理四妹和李哥。現錢現銀已兌現,三角銀子入荷包。
王婆得錢哈哈笑,一對鴛鴦往北梭。上車兩天和一夜,推開窗子見沙漠。下車步行兩裏路,走得腳瘸手又跛。汗水淚水一齊下,罵起王婆和李哥。此時李哥露本相,鞭子抽打四妹腳。
(白:我借貸款來買你,你若不走我硬拖,吃的本是包穀麵,天天炕上打盤腳。買把大鎖來鎖你,看你走脫走不脫?)
晚晚打夢在南方,想起南方眼淚落。聽說王婆遭審判,自己也是“豬腦殼”。生米已經做熟飯,世上沒有後悔藥……”
悲涼的聲音籠罩大地,如泣如訴,更像是在訴說著一個自己親曆的往事,最後一聲怨毒幽幽的歎息過後,一切又回歸了原點。
固羊城,還是那個固羊城。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在此停留,住下,商人也會重新回到其中,往日的繁華將會再現,少的隻是一些人和一些事情。
就如那廣袤的黃沙大漠一般,沒有什麼能夠將之改變。
繁華過後成一夢,一夢過後又循環。
……要不是用盡了辦法仍舊不能從這個爛地方出去,丁隱還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丁隱不知道為什麼來到此處的一片黑暗之中,不明所以,讓他更加警惕。因為他隱隱感到在這片黑暗中,存在著不隻是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