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騏知道了。”“怎麼,你還憐憫起它了?”師父的話把他問他怔住了。他從心底裏厭恨這個恩將仇報的黑弋,他把它捉出來,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在千珍洞外把它殺了,這個心思他到剛才都還十分堅定。可是,他要殺它,完全是“私人”恩怨,現在他聽到師父這樣說,心下明白殺它是為了對付它的族群,他忽然有些錯愕。即使它們是光翼獸,他也覺得不忍。他亂糟糟地想著,沒有回答師父白悅之的話。“這麼說,你額頭上的傷不痛囉?”她繼續說道,“你不會知道,你這道傷口對它有多大的意義。”竇天騏睜大了眼睛,他聽出師父話裏有話。白悅之盯著他手中的黑弋說道:“我沒看錯的話,這隻黑弋是剛變黑沒多久的吧?是你的血肉,讓它迅速從一隻幼鳥長成成年黑弋。你明白嗎?它要是沒有啄這一口,現在連飛恐怕還不會呢!”竇天騏震驚不已,師父的猜測半點沒錯,這是他剛剛經曆的事,隻是他還不清楚他這傷口竟會對這隻黑弋有這樣大的用處。“師父猜得一點不錯。隻是我不明白,我這肉就這麼有用?”他不解地問。“嗬嗬嗬,不光是你,隻要是個活人,對黑弋來說,都是極具誘惑的呢!”師父笑道。竇天騏想起昨晚的情景,恍然明白那群黑弋何以對俊齡窮追不舍。他還想到,它們之所以沒有盯上其他人,很可能是它們隻對粉色、紅色和火紅色有視覺敏感吧。“實事就是如此,我們不殺它們,它們就要千方百計地啄食我們,這是天性所致,不可能改變。”師父還是回到了這個話題。“要是它們都回它們‘那邊’去呢?”竇天騏仍然試圖挽回。白悅之默然不語。他繼續說道:“師父不是說,它們跟我們是有契約的嗎?如果不是……不是我破壞了結界域,它們也不會這樣貿然奔逃……我們想辦法把它們遣回‘那邊’,它們過它們的,我們過我們的,誰也不滋擾誰,不是挺好嗎?”“唉,要是一開始還有可能,現在呀,太晚了!”“晚了?”竇天騏有些懵了,“師父不願意饒恕它們嗎?”白悅之微微皺眉,半晌才接道:“不是我饒恕不饒恕它們,現在是它們不願意善罷甘休。昨晚你和俊齡都中了塵沙之毒,飛瓊也中了白相霧毒,你以為這些毒是怎麼來的?是它們舍棄軀體,舍棄一支族群的軀體幻化而來的!”他不由得想起昨晚那漫天席卷的風沙,蒙蒙一片的森森霧氣。“你是用手碰過的,應該很清楚,那些沙塵獸,一旦死去,就會變成一堆塵沙,這也成了它們的必殺技。與人交手,不能戰勝人的時候,它們中的一部分就會自行死亡,然後屍身幻化成巨大的風沙,那些風沙都帶著劇烈的塵沙之毒,隨著它們另一些同伴吼叫而起的狂風,到處飛散,一個人隻要沾上一點,就會中毒,得不到解藥,就隻有等待死期。白相獸釋放白相霧毒也是相似的方式,它們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讓人類不得好死,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了。”竇天騏呆呆地說道:“可是它們一開始隻顧著逃跑,根本沒有要置我們於死地。”他始終都還記得那隻白相獸鹿帶走撲在他身上的三角狼的情形,它帶走了它的族群,它們是那樣急於逃走。他第一次出了手,才被白相獸四尾貓差點弄死。“所以那隻會是一開始啊,一開始它們還謹小慎微,到後來就大膽放肆起來了!怎麼說,它們都是契約的背叛者,我們懲罰它們是天經地義。”“要怪還得怪我不好,誰叫我破除結界域才讓它們有機會跑出來。”“你固然這麼做了,也不該是它們不守約的理由。它們敢跨出那一步,越過那條界線,就是背叛契約,人人可得而誅之!”師父這一句回答,跟他在第二密道裏聽到的很不一致。她越是說得這樣堅定,竇天騏越是惶恐不安。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開這件事。然而,飛瓊師姐已經當麵否定那是她所為,那麼,事情總不會再有別人了,一定是俊齡幹的了。他不時想起這個事,往俊齡身上設想一番,似乎也很講得通。她才是那種老虎屁股也要摸一摸,越不讓碰的才偏要碰的主。是她所為,就不會有什麼更深的原因了,大概就跟自己所坦白的“一時好奇”差不多了。既然是一時的失誤,真不該讓這樣多的生靈來血償啊。他不了解的時候也就罷了,以為非一個個殺了不足以保全穀外無辜的人,然而,今早他聽死士們的彙報,原來那些異獸要逃出梅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留給它們一條生路?“師父,就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嗎?非得殺個一幹二淨不可嗎?”他總還是含著一絲希望。“你總是這麼替它們說話,師父可要懷疑你當時放走它們是別有居心了!”白悅之語氣強硬。竇天騏硬著頭皮還是說道:“師父,正因為天騏犯了錯,一時疏忽錯放了它們,所以才於心不安。我不想我們彼此相鬥,惹出更大的麻煩!”白悅之沉默良久,歎氣道:“唉,你的心思我明白。有一個陣法,可以生擒它們,隻是它們已經拚到如此地步,我們用這個陣法,也留不了太多活口了。”“什麼陣法?”竇天騏急切地問,“它們自行死亡的,管也管不著了,隻要能留些活口就很好了!”“是一個刀劍陣法,叫扼天三宿陣,需要三個人配合。”白悅之說道,“其實,這也是我破例讓你進千珍洞去選器的一個原因。”竇天騏喜不自勝:“這麼說,師父您早就打算放它們一條生路?”“那倒不是。隻不過因為它們鬧到這個地步,不管是讓它們生還是讓它們死,單打獨鬥都不行,我們非得合力用陣法不可。”白悅之坦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