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天騏和祝文斌跨上馬,各道一聲珍重,便上路來。兩人各懷心事,一言不發,不住地策馬揚鞭,隻恨胯下的馬兒沒長兩雙翅膀飛起來。竇天騏一路上都在想蕭公子一下子成了嶽瀟瀟的事情。怪不得她生得那樣白皙俏麗,原來是個姑娘家,這就對了,哪個男人能長得那般細嫩呢?而且,她還不是尋常的姑娘,她偏偏是嶽家小姐,這樣想來,她那些扭捏怪異的舉動也就不足為怪了。隻有一件事,他還有些想不通。就是嶽瀟瀟的聲音。雖然她說話是有點輕細,可怎麼聽都還是一副男人的嗓門啊,跟姑娘家的嗓音差得遠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本來想問問祝文斌,卻見祝少爺滿麵愁容便沒有開口。天上繁星密布,他們進入武家坪的時候,四下靜寂無聲。一路奔去,隻惹得幾聲貓狗叫。“到了”,竇天騏籲住馬,指著眼前的牆頭說道。祝文斌也勒住馬,眺望著這個小院,一種難言的心酸襲上心頭,這些年你就躲在這嗎?走近了,他們才看到趙家院子院門大開,一種不祥的氣息在黑夜裏籠罩住兩人。他們慌忙跳下來,牽著馬踏進院子。“長東!長東!”竇天騏喊道,卻沒有人應聲。院子裏漆黑一片,竇天騏借助暗視看到簷前的桌子上還擺放著碗筷,東西隻吃了一半,他摸了一下,早已涼了。“如芸,如芸!是我啊,如芸!”祝文斌在黑暗裏跌跌撞撞,疾聲叫道。哪有人應?竇天騏在堂屋簷下發現了一隻小小的鞋子,小琴兒!他立馬想到。“琴兒!琴兒!”他叫喊著,往臥房奔去。三間屋子都空無一人。祝文斌點上了火,明炎炎的火光在斑駁的牆壁上跳躍,照出他們兩個拉長的影子。他們折進後院,一眼望去,也沒有半個人影。“如芸!如芸!我是文斌!”他又高聲叫道。“喂,大半夜的,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隔壁傳來一陣謾罵聲。兩人都沉默下來。“看來我們遲了一步。”竇天騏捏緊了拳頭,恨恨地說。祝文斌大口喘著氣,他舉著燭火,瘋了似的,前奔後竄,一遍又一遍地找,一遍又一遍不顧鄰人的咒罵叫喊如芸的名字。竇天騏沒有阻攔他。他似乎能夠體會這個男人的悲憤和難過。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祝文斌才停下來,他頹然坐倒,抱著頭,半天不說一句話。竇天騏也坐下來,沉默著,看著天上的星星。“為什麼……為什麼我來了,你就不在了?”過了半晌,祝文斌自言自語起來。他的問題,不是問竇天騏的,竇天騏也答不上來。這片大陸,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經曆生離死別。沒有人能斷言他所經受的離別之痛一定比別人更深,可是每個人在那樣的時候似乎都覺得自己的痛苦是難以比擬的。竇天騏看了他一眼,又抬起頭,俊齡會在哪裏呢,他想道。天上的星星那麼多,哪一顆會照到我們牽念的人?突然,一聲悶響,隻見祝文斌轟然倒地。竇天騏大為奇怪,正欲起身,卻感覺腦袋一沉,悶悶地便倒下了。“還還還敢敢來,叫叫叫你你們嚐嚐這這棍子的厲厲害!”武長東舉著一根長棍,得意地說。“長東哥哥!”小琴兒跑出來,叫道,“壞人走了沒有?琴兒怕怕。”“別別別怕,壞壞人讓讓讓我幹幹掉了。”武長東說著,抱起琴兒。“啊,壞人又活過來了!”琴兒叫道。武長東急忙抄起長棍,反身就要掄一棍,結果棍子被架住了。“長東,是我!”竇天騏一手揉著腦袋叫道。“天騏哥哥!”小琴兒一下跑過來,抱住竇天騏的腿,細聲細氣地說道,“是天騏哥哥,不是壞人!”竇天騏一下抱起她,安慰她道:“是我是我,沒有壞人了。”“怎怎麼是是是你?”武長東急忙問道,手裏的長棍還舉得老高。“說來話長了。你先告訴我如芸姑娘和趙先生呢?”武長東又歎氣又搖頭,半天才說:“說說說來也也話話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竇天騏追問道。“阿爹走了,讓琴兒和長東哥哥躲起來,有壞人。”琴兒說道。“趙先生去哪裏了?”竇天騏問武長東。卻仍是琴兒接話:“阿爹沒告訴琴兒。”“這這這是是誰?”武長東搬起祝文斌。竇天騏幫著扶起祝文斌,等了好一陣,他才蘇醒過來。祝文斌到底是一介文士,挨了一棍,醒來不停地咳嗽。“你是誰呀?”琴兒跳到祝文斌麵前,眨巴著眼睛問他,“你是壞人嗎?”這時武長東已重新點上燭火。火光映照中,祝文斌衣冠跌亂,麵容憔悴。他沒有答話,隻是兩眼盯著琴兒,不住地打量她。竇天騏告訴了他們祝文斌的身份。祝文斌又問起如芸。“如如芸已已經有有兩天沒沒回回來了。她昨昨天牽牽著毛……驢走了,我我我還還以以為她她趕趕集去了呢。誰誰知知道到今今天她她都都沒沒有回回回來。師師父昨昨天晚晚晚上在門門口坐坐了一一一夜,今今天我我我們一一早就就到到到處打……聽,問問誰見見過如如芸沒沒有,都都都說沒沒有特特別留……意……下午的時時時候,師師父收收收到一一封信,我我我沒沒看到信信信上都都都寫寫了啥。師師父隻隻說那那那幫家家夥帶帶帶走了如如芸,叫叫他去去去換換人,然然後師師父喂喂了馬,跨跨跨上就就走了。”武長東艱難地說。“趙先生有沒有說是哪些人帶走了如芸姑娘?”竇天騏想到壞的結果終究是沒能避免。武長東搖搖頭:“沒沒說。”“那趙先生有沒有說他上哪裏去?”“這這這個師師父他說說了,去去去撥撥撥雲堂。”“路逢!果然是他!”祝文斌咬牙切齒,他眼裏流出憤怒,淹沒了悲傷。武長東接著說:“師師父臨走時時時說,要要是有有有人找找上……門來,我我就就就要要帶帶帶著琴兒躲躲進密室,那那那裏很很安全,別別人不不不會找找到。師師父還還說,要要是兩兩個月以以後,他他或或者如如芸誰誰誰也沒沒有回回來的話,他他他讓我我答答應他,帶帶帶著琴兒走,走走得遠遠的,去去去一一個誰誰也不不認認識的地地方住。”“還說什麼了?”竇天騏急忙問。“沒沒了。”武長東說道,突然他又想起什麼,“師師父還還給給了我我兩兩兩個匣子,說說說他他要要是沒沒回來,匣匣子就就就歸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