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禹鴻斜瞥了北郭群一眼，說道：“哼，老夫要是就這麼走了，那偷偷摸摸的名聲才甩不掉呢！”“那你就是逼我出手了？”北郭群上前一步，提起手裏的刀。正在這時，手下急匆匆來報：“廖幫主到了！”話音未落，隻聽一個老者高聲叫道：“我來晚了！”北郭群連忙放下兵刃，出門相迎，見來人，大拜道：“廖幫主，恭迎大駕！您總算來了！”“北郭堂主不必多禮，你為救我幫兄弟盡心竭力，該受我一拜才是！”廖幫主已年近古稀，須發蒼蒼，卻一副健朗體魄，神氣清明，舉止爽利，他兩步跨來，扶起北郭群。在他身後，還有幾個人也頗引人注目。一個額頭寬大，小眼如縫，滿麵黃斑的瘦弱婦人，穿著一身黑布衣裳，肩上掛著一個藥箱子，腰上係著一個粗布袋，神情似乎十分冷傲，自踏進院門連北郭群看也沒看一眼，隻是鼻尖噝噝地嗅動。在她旁邊站一個束著紅發的男子，約摸三十上下年紀，身材頎長而相貌平平，舉止也頗為奇怪，一進來就弓著身子，四處張望。他邊上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這女子眉目分明，穿一身粉裙，姿態扭扭捏捏。“廖幫主折殺在下！兄弟們是在我撥雲堂的地界上受的傷，在下豈能坐視不管？不過是……”北郭群的話還沒說完，那黃臉婦人便打斷他道：“廢話少說！快帶我們去看看那幾個快死的人。我倒要見識見識，究竟是什麼病症，連我也治不了！”北郭群見這婦人態度倨傲，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便有些不快。正要質問她，卻聽廖幫主說道：“北郭堂主，這是‘合藥仙子’，我請東山藥王時，她聽了消息，一定要來看一看。走，我們去看看兄弟們。”北郭群隻好把他們讓進屋裏。誰知他們一進去，就看到趙禹川半伏在地，如芸守在一旁，而鄭禹鴻棲身在頭頂的大梁上。“趙先生！”北郭群疾聲叫道。“噢，這位就是‘獨目神手’趙禹川嗎？”廖幫主問道。北郭群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鄭禹鴻，說道：“不錯，這位就是趙先生，他慷慨相助，已救下四個兄弟。隻是，這裏有位鄭員外，暗中出手，幾次三番，要加害趙先生。”鄭禹鴻飛身而下，站在北郭群麵前說道：“北郭堂主，老夫何時暗中加害他了？你別信口開河！”北郭群重新出刀，直指鄭禹鴻：“不是你是誰？難道會是他親閨女嗎？”“哼，分明是他想出手害我，老夫可是嚇得上躥下跳啊。可惜老天有眼，他功力耗盡，一提運內力自己就不行了，你說，這是我害的？”北郭群一時語塞。“你害我們的還少了？”如芸憤恨道。鄭禹鴻背著手，揚著頭，不做言語。半晌，趙禹川才抬起臉，他銳利的左眼直勾勾地盯著鄭禹鴻。他說：“老天要是有眼，該讓我一掌了結你。呸，那還便宜你了！”“師弟，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要是交出‘鬼手妙指’要訣，我們師兄弟又怎麼會鬧到這份田地呢？”“癡心妄想！”趙禹川憤然道，“那訣子師父既然傳給了我，你就不該再有覬覦之心。這是我鬼手門的鐵規，你是清楚的，可師父一去，你就拋到九霄雲外，你……你不配做鬼手門的弟子！”“我不配？”鄭禹鴻突然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哪裏不配了？我天賦強於你，我悟性強於你，我用功也強於你！可是，師父他老人家倒好，把獨門秘技統統給了你！你個獨眼瞎子，哪一點比得上我？！”他這時十分激動，說話時那齊整的胡須一下一下地抖動，眼裏露出血紅的光芒。北郭群和廖幫助很是為難，他們想平息兩人的怒火，卻不好插手人家師門中的事情。可另一邊，那床上的兄弟已經膿水漸多，不盡快救治便是死路一條了。那合藥仙子和紅發男子一人站在一邊，頗為專注地看著傷口。可惜，他們看了半天，也沒有辦法。趙禹川低下頭，沒有答話。麵對他玉樹臨風的師兄，他一直都有些自慚形穢。沒錯，他也很明白，他遠不及他師兄。師兄是“玉樹皎指”，儀表堂堂，身手敏捷，到現在這把年紀，也不愧於他的稱號。他呢，瞎子一個，越老越直不起腰杆。“阿爹忠厚仁義，你哪裏比得上！”如芸接過話頭，替她父親說道。鄭禹鴻冷笑一聲。“你笑什麼？你不想承認也沒關係。阿爹別的興許比不上你，可是做人卻比你好千倍。一個人，滿腹才華，還長著一副好皮囊，可是肚子裏盡是害人的壞主意，那又有什麼好？”“侄女，你是在說祝文斌那小子嗎？”鄭禹鴻譏笑道。如芸又氣惱又傷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抑下自己的情緒，說道：“你就是那種人！你這般心術不正，師公他又怎麼會喜歡你呢？”“哼哼，這些都是你爹這個不中用的告訴你的嗎？”“阿爹沒有不中用，你才不中用！你千方百計要把‘鬼手妙指’要訣弄到手，弄不到手，你一刻都不安寧……”“住嘴！”鄭禹鴻語氣激烈，忽然轉向趙禹川道，“趙禹川呀趙禹川，你就是生了這麼一個聰明可人的閨女比我強啊！”屋裏突然安靜下來。鄭禹鴻幹笑了兩聲，接著說道：“你知道師父他為什麼選擇你做他的傳人嗎？你以為真的是因為耿直忠厚嗎？在師父看來，你的耿直忠厚，有時候是令他高興的，有時候，令他抓狂厭惡。他高興的是，你是聽話的好徒弟，可他不高興的也是這個，你太過愚鈍，師父他不想那麼操心，偏偏又因為你腦子簡單得叫他不得不操心。他為什麼傳給你？因為他不想傳給我！”趙禹川猛然抬起頭。從他空洞的右眼裏看不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