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鐸盯住金不換，一言不發，一動沒動。他在打量他，以一種隱蔽的方式。任誰也看不透那一雙目光究竟帶著怎樣的盤算。似乎是冷徹的漠然，卻又於眼角流著一絲悲憫，而緊繃的麵龐又極力要遮掩這一細微而生動的變動。“你沒有修過幻術？”出人意料地，他突然問金不換。金不換揚了揚臉，對戈鐸的問話聽而不聞。“那你武力如何？”戈鐸繼續發問，語氣冷靜，沒有半分氣惱。“不如何啊。嗯，可以說很差勁吧。”金不換如實作答，他心想，我金不換又不是靠耍什麼刀使什麼劍行走江湖的，隻要身上這些東西在，就沒有毒不倒的人。戈鐸將手中的雙刀收了回去，他說：“那你讓開吧，你沒必要受死。”金不換輕哼了一聲，更加認定不交這次手還不行了。他見不得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雖然他自己經常就是那樣的家夥。戈鐸眉頭微皺，很快他就領會了金不換的意思，於是上前兩步，麵對麵地同他站著。雙刀已經收了起來，他也沒打算再使，隻是擺開拳勢，做好應戰的準備。金不換若無其事地抱著胳膊，悠悠地走上去。他要激一激對手，以便讓他得到近身的機會。“有什麼本事盡管使出來！”他高出戈鐸一截，輕而易舉地瞅到了那灰蒙蒙的頭頂。戈鐸毫未堤防，他提起一拳，輕矯而穩健地挨近金不換。拳頭朝著金不換的心窩揮去，勢頭強勁，又極其迅速，不過這是金不換意料中的招數，他也就早早做了防備，將身子閃向一邊，同時伸手朝戈鐸的頭頂探去。不過是刹那間的事，那些綠纓軍還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他們隻感到出招應招都非同尋常，如果是他們，早就斃命了。探得很準，那藜毒已經放好了，隻需要再拖延一刻時，這灰頭灰眼的家夥就該不省人事了。金不換的身手確實平庸。他自恃辨毒和用毒的功夫已經出神入化，壓根就看不上舞刀弄槍的那種東西，對於武技，他隻是略通一二。因此，這時他使盡了全身解數才勉強沒有被戈鐸置於死地。而他還不知道，他的對手，因為已經摸透了他的功力深淺，故而一再忍讓，連內功都沒有施展。“戈鐸勇士，用不著對這紅毛子手下留情，一刀了結了他！”綠纓軍頭領很不耐煩，他大聲嚷叫道。“閉嘴。”這話卻是從戈鐸口中吐出來的。那綠纓軍頭領聽得懵了，這樣不給他臉麵，羞得他隻想一刀宰了他，又怕技不如人，反被宰了。“我出手的時候，不希望有幹擾。我不用將軍指揮，將軍隻需要領好你自己的兵就行了。”戈鐸終於掄上一拳，掄在金不換的後背上。這時他回身對那綠纓軍頭領說。金不換挨了一著，體內頓感不適。雖然麵上並無大礙，可他能感覺到一陣陣嘔不出的難受。他強撐起來，看著對手灰發飄揚，嘴角泛起笑意。時間差不多了，他就暫且容他再威風一場。此時接連兩腳，金不換左躲右閃，總算給避開了。豈料，飛腳剛退，雙拳又至，這下他結結實實地挨了兩記重拳。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吐出，他昂起頭，用手抹了抹，仍擺出一副應戰的姿勢。“啊！”依諾看到金不換嘴角的血跡，驚叫起來，不一會兒，眼淚啪噠啪噠地落下。這個精靈般的女孩，心地單純而善良，連陌生人受傷，也讓她難過不已。“你怎麼不經打？”鏡湖主人眼看著金不換難以支撐，尋思著暗中出手，以助他一臂之力。“哈哈，我是不經打，可我死不了，哈哈哈……”他大笑道。鏡湖主人聽他話裏有話，正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結果已經被綠纓軍頭領看到。“臭婆娘，你別急啊。收拾完那紅毛子，就到你了。你可別忘了這兩個小妞哇！”那綠纓軍頭領猥瑣地笑著。鏡湖主人終究忍下了，沒有出手。這時，金不換已經又挨了好幾下，他本來就不大漂亮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血跡斑斑，傷痕累累。真正讓他大感疑惑的是，怎麼他的對手還能好好的？一刻的時間早就過了，毒滲得再慢這個時候也該發作了。“你不用再等了，我不會中毒身亡。”戈鐸一麵揮拳，一麵對金不換說道。怎麼可能？那種藜毒，百發百中，除非事先有解藥，在服毒前半個時辰吞下，否則隻有一死。難道這灰頭發的家夥提前服過解藥？不可能！這味藜毒他改動過藥方，對症的解藥也隻有他才有，別人不可能有。況且，他也沒看到這家夥什麼時候吃過什麼解藥。金不換怔住了，他用手勢喊停，問道：“我金不換不是你的對手，今日必要死在你手裏，我也願賭服輸了。我不想死個不明白，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戈鐸收了手，薄薄的嘴唇微啟，幾個字從他口中蹦了出來：“我這副皮肉，百毒不侵。”金不換哈哈大笑。他是由衷地發著笑。“死到臨頭了還笑什麼？戈鐸……”那綠纓軍頭領急不可待，正要叫戈鐸一刀斃了金不換的命，忽地想起，戈鐸這個家夥並不完全聽他的，尤其是在他出手的時候，他受過警告，於是那話說出一半就再也不敢說了。“百毒不侵！你真的是百毒不侵之體？”金不換欣喜至極，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戈鐸沒有接話，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便算是肯定了他的問話。“我從前聽說，完全不當回事，我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百毒不侵的人。就算全天下的毒藥都讓人破了，下一種毒我仍舊能找到，我照樣能讓他中毒身死。哈哈，今天我是開了眼了，啊哈哈……你百毒不侵，我金不換見到了！現在就是死，也沒什麼遺憾了。來吧，有什麼本事盡管使出來！”他確實是死到臨頭，也敢照樣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