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塞北的冬天(1 / 2)

淩烈的北風仿佛一頭發了瘋的雪狼,呼嘯了一整個晚上。

依舊沒有下雪,天氣幹冷幹冷的。

田野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整個村莊似乎都在瑟瑟發抖。

安然今晚又去了以琳家過夜。

以琳是安然從小玩到大的姐妹淘。

不知從何時起,這似乎已經成為她的一個習慣,不知好壞的習慣。

以琳的家境比起安然家要好得多,最起碼冬天能睡個熱炕,不像安然家,喂炕的隻能依靠她和母親在山裏砍的柴火,以及在樹林裏掃的落葉維持。吃的就更不一樣了,安然家整個年頭除了過年能吃頓長麵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是洋芋和玉米麵,有時甚至隻有蘿卜幹。以琳家起碼一周可以吃上一頓洋芋片片。

總之,安然一直都覺得以琳家就是好,哪怕是睡覺也喜歡經常去跟以琳擠在一起。

安然的父親早年曾在省城的煤礦上班,那個時候她家也從農村搬到了城裏,是村裏老少皆知的小康戶。安然也是在省城的大醫院裏出生的,一直到六歲才隨父母搬回到老家。

起初的時候,因為父親是工人,家裏過得還算富裕。但是後來,安然的父親慢慢變得不好好上班,嗜賭成性,又愛酗酒。

有一次,安然的父親因為酒後鬧事,打了煤礦領導就被開除了。無奈之下,安然一家隻好又搬回了農村老家。

在安然的記憶裏,那次回家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風光。

父親雇了一輛大卡車,車裏裝滿了家裏各式各樣的家具。安然跟著父親坐著卡車先回去,母親則抱著妹妹安婷後麵回來。

回到家後,村裏的鄉親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前呼後擁地圍觀,幫這幫那。安然也被村裏的婦女搶著抱來抱去的。

安然至今還記得,那次回家的時候,母親好像不高興,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任憑她怎麼鬧也不跟她玩。

現在回想起來,安然終於可以理解母親當時的心情了。因為那次回家,並不是衣錦還鄉,而是落葉歸根。

回到老家後,安然的幾個伯父一改往常投其所好的態度,都不願意將自己的田地和家產分給安然家。

安然的爺爺奶奶因為年邁已經將兩個姑姑和自己的大部分田地分給了其他三個兒子,隻給自己留了家附近的一畝田,用來種菜種瓜。

安然的三個伯父都已分家另過,老爺子的話也就失去了當年的威力。

安然的爺爺奶奶打算以後老了幹不動了,就跟著老四過,所以分給老四的田地要比其他兩個兒子的多和好,幾乎都是水地和平地。

現在老人要求給安然的爸爸,也就是老二分地分家產,老大跟老三就有話說了:

為什麼把最好的土地分給了老四?既然老四一個人占了那麼多的好地,為什麼不讓老四分一些給老二?如果把分給老四的那些地給他們,他們也願意以後養活兩位老人……

最後在爺爺奶奶的勸說、懇求下,安然的大伯父和三伯父才勉強分了三畝最陡的山地給安然家。老四心地善良,看見二哥丟掉了工作又要養活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就給二哥分了二畝水地。安然的爺爺騰了兩隻窯洞給安然一家,騰的時候,背著其他三個兒子,故意留了兩袋、一袋小麥,又去鎮上趕集的時候給安然媽買了一口大鍋(當地習俗,分家必須分鍋)。這樣,安然一家也也就能勉強湊合著過下去了。

話說安然的父親,天生就不是種地的料,又好吃懶做。分給他的幾畝地,他也不好好耕種,很快一年過去了,秋收的時候,收獲的糧食還不夠他一個人一年的口糧。這也就罷了,誰知他耍賭和酗酒的惡習,非但沒有改掉,反而變本加厲。一年的時間裏,便借遍了親戚朋友,最後實在走投無路,竟然撇下安然母子三人隻身又去了省城,自己打工混自己,從來不給家裏寄一分錢,年關的時候偶爾會回家溜達一圈。

安然的母親念過高中,這個學曆當時在全村都能排上號。而安然的父親小學都還沒畢業就回家替有錢人家放了羊。

安然有時會傻想,真不知道母親當時怎麼會看上父親這樣的人,要長相沒長相,要本事沒本事,要家境沒家境。或許正是由於母親本性善良,為人厚道,又受過良好的教育,才導致她現在要吃這麼多苦,受這麼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