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燈紅酒綠(1 / 2)

這是一個吃人的社會,在這個大都市中,隻要你有權有勢,你就能主宰一切,甚至還可以隨意擺布別人的命運。

——“我靠一雙手,得到了一切,卻也得到了永生都無法遺棄的,寂寞。”

天空是死沉沉的灰色,搖搖欲墜的太陽斜斜掛在屋角上,似已無力穿透這個大都市的沉悶氣息。

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起來,在這裏生活慣了的人們早已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就算有天大的事,晚上能不出來的,還是不要出來的為好。

有風吹來,卷起地上雜亂的都市報,如秋風中的殘葉般打著千卷,慢慢墮進某個陰暗的角落處。

街角處一個十字路口,算是這一地頭最繁榮的地方。

百花都就在這裏。

這地方有許多店鋪是白天營業的,也有些是晚上才開始工作的,而且通常晚上開鋪的小店,生意好像都特別的好,百花都就是這一種。

周圍開始暗起來,“百花都”三個字卻越來越亮,在遠遠的地方都能看得到,紅色的熒光字,仿佛透出一種詭異的吸引力。

外邊死氣沉沉,裏邊卻熱鬧得很,如果行人走過這裏,十個有九個都會引不住走進來瞧瞧。

天還沒完全黑,許多人就來這裏尋樂子了,百花都就是讓有錢人尋樂子的地方。無論在什麼年代,在什麼地方,有錢的人總不會少的。

這裏雖然也提供小食,不過這裏最受歡迎的卻是酒,洋酒。這些口袋裏裝滿銀元的紳士們,總覺得喝洋酒總比國酒要高貴得多。

不過無論是多麼紳士的上等人,幾杯酒下肚後,就會變成另一種人,變得與一般的市井無賴無異,有些變得甚至比地痞無賴更低劣的人。

這就是這個社會的準則,隻要你有大把大把的錢,無論你是如何的豬狗不如,也是一個上等人。

貴賓們情緒高漲,店內的服務也忙著工作,猜玫聲,搖骰子聲,吆喝聲,怒罵聲集在一起,讓這個本就熱鬧非凡的百花都更添熱氣,與普通的菜市場沒有什麼區別——也許唯一有區別的就是在菜市場上為兩毛錢爭得麵紅耳赤的是素質低下的人,而在這裏罵著粗口,噴著酒氣的所謂大亨們,則是社會的精英。

牆上的大擺鍾剛敲響七下,許小姐又開始勸酒了,她手裏拿著的高腳玻璃酒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空著。她的人不斷在人群中穿插著,猶如一隻在狼群裏翩翩起舞的蝴蝶。

許小姐就是許薔薇——在百花都裏的歌舞女當然以花為名,薔薇就是最美麗,最刺手的花,許小姐也許就是這樣的人。

她笑得很好看,眼睛既大,又亮,仿佛還透著懾人的光芒,人們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她也不斷地向人們點著頭。

她知道自己是主角——她每天晚上都是這裏的主角。

所以她早已習慣了被注視的感覺,而且表現得落落大方,有時她的手明明想伸到別人手上,等別人醒悟過來的時候,她又縮了回去,然後嬌笑著逃往另一邊。

她早已學會了如何引誘他人和控製自己。

店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也許隻有一個人沒有看她。

這個人手裏拿著一塊抹布,獨自一個人閃在角落裏,別人雖沒注意到他,他也好像沒注意到別的人,他隻是低著頭,專心致致地抹著吧台上的痕跡,仿佛除了麵前的吧台外,眼前什麼東西也沒有。

這個紛紛繞繞的世界也好像也與他無關,這邊雜亂而吵鬧的景象已被他眼前的吧台隔斷開來了。

許小姐也似乎早已知道這個人的脾氣,她邁著舞姿般的步子向這邊走來,靠在吧台上,輕輕吮了一口酒,回過頭來咪著眼笑了笑,道:“喂,你怎麼又在抹台,經理不是已經升你的職了麼?”

這人沒回答她,回答她的是另一個服務員,“許大姐,你就別管他了,你又不知道他是個木頭人……”

“噓”許小姐用手勢打斷了他,笑道:“他雖然叫小木,可是我知道他絕不是個木頭人。”

小木?這算什麼名字,這又算是個怎樣的人?

小木終於把眼睛從台上移到麵前,忽然笑道:“人怎麼會是木頭?樹木沒有心卻依舊能夠生長,可是人若傷了心,就很難活得下去了。”他雖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中仿佛帶著說不出的譏誚之意,也不知道是在諷刺別人,還是在嘲笑著自己。

許小姐忽然一下子變得癡了,她側過頭,癡癡地望著他,竟已忘記了說話。這個人平時冷然的樣子雖然有種說不出的孤寂味道,可是想不到他笑的時候卻像換了個人似的。

特別是他的眼睛,誰也不知道這雙憂鬱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竟會變得這麼明亮,隻是一瞬間就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住。

可惜這隻是一刹那間的事,因為他又低下頭去刷他的吧台,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前麵一眼,好像冷冰冰的吧台比人要好看得多。

許薔薇仰起頭,一把將酒倒進肚子裏,笑著離開了,笑容中仿佛也帶著些淒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