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爸爸!”
隔了很久,就在霍西城以為嘟嘟不會回答的時候,小家夥輕聲開了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霍西城如被雷擊,他咬著牙,克製住波動的情緒,生怕驚嚇到懷裏的孩子,聲音仿佛從牙縫裏露出來,“你不想爸爸嗎?”
嘟嘟皺起臉,露出不悅的神情,生硬的說,“不想!我有媽媽就夠了!叔叔……我們別說這個了……”
霍西城怔了怔,欲要開口,卻隻見小家夥垂了眼簾,說,“媽媽不喜歡我說這個,問了,媽媽會難過,所以,我不要說了。”
一時間,心中仿佛百味雜陳。
腦海裏閃現出可兒嬌柔的眉眼,被兒子問起父親所在時的難為,難過,難堪……他隻覺痛徹心扉。
數年間,她們母子兩人過著如何的生活,他在不久前已然都一一查到了。
因為清楚了,所以抱歉的話,反而愈發說不出口。
太輕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怎麼抵得過可兒獨自一人,日夜不眠,不但要照顧孩子,還要一邊學習,工作……有時候,他倒盼著她不要那樣倔強,哪怕接受洛青川更多的幫助也沒關係。
可是,她沒有。
把家裏所有的事,都抗在肩上,除了孩子上幼兒園和工作的事得了洛青川舉手之勞的幫助,旁的,她全部自己來處理。
多難,多苦,他的想象都不足夠。
這些身體上的苦難,尚算好的。更令她們難過的,是一個離婚女人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所得到的人們投注的惡意。
那些人說三道四,在各個方麵歧視她們母子,甚至有人懷了歹念……
這樣的事數不勝數。
但是她們全都熬過來了。
沒有他的參與,她們一樣生活。
他不甘心。
明明,他才是這個家裏的男人。
離婚原本是為了讓她暫時離開母親的視線,不至於因為腎髒的事再哄騙她或是為難她,更甚者,對她動用強硬手段,他怕自己一個沒看到,她就被架到手術台上。
是真的害怕。
做夢都夢到她被縛在鋥明光亮的金屬台子上發出淒厲的叫聲,驚得他一身的冷汗,夜半醒來再難眠。
幾番思量,忍痛簽下離婚協議書。
可是,她卻就此誤會,一走了之,懷孕的事,隻字未提。
仿佛這孩子隻是她一個人的,與他毫無幹係。
若是他一輩子找不到她,那他毫無辦法,不過孤獨一生,思念一生。
可現在,他找到了。
又豈能再度撇清關係?!
但這一切,隻能同她說,卻不能對著孩子宣之於口。霍西城深深吸了口氣,順著小家夥的意思道,“是叔叔不好,叔叔不說了。時間差不多了,嘟嘟你回去上課吧,下次有空了,叔叔再來看你!”
嘟嘟愣了下,骨碌碌又黑又亮的大眼晴轉了幾圈,確認霍西城並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生氣,隻是該走了,這才放下心來。
轉念,卻又認真問道,“叔叔,你喜歡我,為什麼?”
霍西城溫柔撫著他發頂,沉聲道,“就是喜歡,看著你,覺得熟悉,跟你在一起,很有意思……這些理由,夠嗎?”
“夠!”嘟嘟咧大了嘴巴,顯然,這種理由是他能理解,並且喜歡的。
“那麼……下次見?”
“嗯!”嘟嘟重重的點點頭,抬起小手用力揮了揮。
霍西城站起身,不敢再抱著他,否則,自己會一直舍不得放開!
他也揮了下手,隨著叮囑道,“要保護好自己,也照顧好媽媽。”
嘟嘟露出一副理所當然的傲嬌模樣,胡亂又擺了兩下手,這才跑遠,和不遠處的老師和小朋友們一道回了教學樓。
待他的小身影消失在樓口內,霍西城才轉身向大門走去,邊走邊對保鏢道,“讓人采購一批四五歲孩子看的圖畫書送過來。”頓了下,他記起母親說過,他在這個年紀時,也就是事故發生之前,是很喜歡畫畫兒。那麼像他的嘟嘟一定也很喜歡,便補充了一句,“每個孩子再送一套畫具,要最好的!”
保鏢一一應下,轉頭就去跟幼兒園的園長協商此事。
霍西城坐回車子裏,等了片刻,保鏢小跑出來,彙報一切辦妥,稍晚會將書和畫具送過來。
車子很快啟動,掉轉頭,向市區中心開去。
照常在公司工作的方亦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正在皺著眉頭,給洛青川打電話。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洛青川不著家也不來公司,偶爾過來一趟,也倉促的象是客人,辦公椅都沒坐熱,人就又找不到了。
就連方亦可想問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都找不到機會。
這一回,是公司裏有好多文件需要他過目,他卻不知所蹤。不得已,方亦可隻得把所有她知道的,能找到他的電話全部打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