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破天機(1 / 2)

城東河岸,戚宣懷駐馬凝望,果見河道兩邊堤壩高厚,田畝密集,把本可寬直的河麵擠得曲曲折折。帶著河泥腥氣的夜風陣陣拂麵,他打了個冷戰,緊了緊身上的裘皮鬥篷。十年沙場,腥風血雨,他不曾畏懼過,但是,此時,此地,眼前枯淺的河道讓他覺得深不可測,昏黑的夜色讓他覺得迷惘消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無助。他傾身打馬,漫無目的地奔跑,卻不知不覺來到魏府大門口,也許隻是想找一個知情達性的人說說話而已。但夜色深沉,遊薑恐怕早已熟睡了吧?宣懷在魏府門外茫茫然徘徊了一陣,回過神來,卻見一白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麵前。見宣懷看向自己,女子上前一步,低眉淺笑,輕施一禮,柔聲道:“適才見公子麵色凝重,目光迷離,可是遇到什麼不可解之煩心之事?”“哦,是啊,這世上誰人沒有煩心之事,多謝姑娘關心。”被一個陌生女子說中心事,戚宣懷有些不知所措。這麼晚的光景,一個女子孤身出現在街上,還主動與自己搭話,也著實讓他好一番疑惑。聽出宣懷的搪塞之意,女子也不計較,依舊笑著說道:“公子不必憂慮,我知有一人,不僅可解公子眼前煩惱,甚至能助公子前路通達,功成業就。”宣懷聞言一驚,再次仔細打量眼前女子。雖然素衣白履,不施粉黛,卻是雪肌朱唇,氣度超脫,仿佛雲中仙子,令人心曠神怡。“看來姑娘對我已有所了解,可是我卻對姑娘卻一無所知。”戚宣懷坦然一笑,雖心生警惕,但也覺得這個女子並無惡意。“公子無須知道我是誰,我來隻為告訴公子,您受命於天,當擔保國安民之大任,然前路坎坷,道阻且長,須得貴人相助,共攢王業,方能成就天命。”女子神色淡然,款款而言,卻是語出驚人。宣懷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一提韁繩,拽得座下韓盧馬倒退兩步,“姑娘言重,在下承受不起。宣懷雖出身官宦之家,卻誌不在功名。若論家國報複,無非懷赤子之心,盡綿薄之力,但求無愧於天地、父母而已。”“王爺過謙了,方才所言,不信無妨,您隻需記住,您身係萬千百姓的福祉、大昱王朝的中興,當善自珍重。”女子依舊從容淺笑,似乎對他的推脫早有準備,隻是故意改口稱“王爺”,意在進一步點破宣懷身份。戚宣懷確實吃了一驚、更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這女子對自己的身份竟是一清二楚,而且,平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要讓居心叵測之人聽去,豈非禍患無窮?不由肅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來我麵前胡言亂語,有什麼目的?”女子不為所動,轉身負手,繼續說道:“三日之後,九清宮的祈星大典,請王爺務必親身前往,屆時,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話音未落,一陣疾風卷起沙塵,向宣懷撲了個迎頭兜麵,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人已沒了蹤影。白衣女子乘雲禦風,直上九重,落在天庭司音台門口。“芄蘭仙子,別來無恙。”一個冷峻、沉厚從聲音在身後傳來,不見其人,她也能聽出來,是梓辰仙尊。“幾日不見,仙尊怎說如此生分的話?”“仙子可有見過我家白鹿?”梓辰沒有心思與她多做攀扯。那日篝火會後,他就再沒見過小呦,他一直很後悔,那晚小呦向他暗示要出去時,自己為什麼沒有阻攔,究竟是累得糊塗了,還是酒後昏沉?他發誓,此生再也不飲酒。“你家白鹿,仙尊反來問我嗎?”芄蘭嬌嗔一笑,背過身去。梓辰無奈,躬身拱手道:“梓辰謫居凡塵五年,所依伴者,唯小呦而已。她於我,早已親人一般,還望芄蘭仙子告知我她的去向。”梓辰對芄蘭的追問並非空穴來風。他曾尋遍小呦去過的每個地方,皆無所獲,杳無頭緒之時,兩隻身負異彩的蝴蝶將他帶到一塊巨大、奇形的黑色石頭跟前,然後無數赤色甲蟲開始往大石上聚集,不一會兒,排成八個大字:“欲尋白鹿,且問芄蘭。”芄蘭仙子轉過臉來,卻是沒了笑容,“梓辰仙尊,可還記得上次借求凰琴時欠下的人情?我現在就要你還,用你的小呦來還。”“仙子莫要說笑,要還人情,仙子的任何要求梓辰都能答應,隻是,小呦......”芄蘭打斷他的話,“小呦,她回不來了,仙尊還是回去好生調養內力,以待三日之後的七星蔽日之劫。”“芄蘭仙子!小呦不過一隻普通白鹿,仙子你為何執意與她過不去?”梓辰真的有些怒了。“普通白鹿?看來是仙尊自己把她給忘了。”“仙子何意?”“三百年前,仙尊為青琅星護法之時,是否私自動用青琅星破劫重生之法力救過一隻被蛇妖所傷之白鹿?”一語點醒夢中人。難怪他與小呦一見如故、似曾相識,殊不知,三百年來,經過生生世世的輪回,小呦徘徊山間,隻為等一次相遇。梓辰素來淡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溫存,三百年,於他,不過須臾之間,對小呦,卻好似凡塵間無盡頭的等待,“望仙子垂憐,告知梓辰小呦下落,就算梓辰再欠你一個人情。”“世人常言,最難還清是人情債。仙尊難不成也要與芄蘭生生世世糾纏不清?”芄蘭仙子一挑眉頭,嬌嗔一笑,“好了,不與仙尊玩笑。芄蘭想問一下,仙尊與小呦相伴多年,可知她最大的心願是什麼?”“難道仙子知道?”梓辰一直認為,小呦是與自己一樣的,相依相伴、風輕雲淡,便是最好的歸宿。“做一回人,能說能訴,能傾能吐。”小呦如此知情解意,若是為人,該是怎樣溫柔的女子?梓辰暗歎。“仙子能助她完成心願?”“偶得一良機,已然成全了她。”芄蘭麵無表情,凝視遠方。“仙子有心了,隻是事先也該告訴梓辰一聲。”梓辰頓感心頭空落,轉念一想,卻也釋然。三日後的一劫凶險難料,生死未卜,最壞的結果,縱是拚卻掉性命,也定要保住那安魂河封印的。真到那時,小呦又該如何麵對呢?還是走了好,隻是,她所投生之處可是戶好人家?此生的命運,可會順遂無憂?於是,又道,“還請仙子告知小呦歸處,梓辰想再見她一麵。”畢竟宿世的緣分,不親眼見她平安,他終是放不下。“看了,便會掛懷,當斷不斷,害人害己。仙尊當知,能忘卻前世種種,了然無牽掛地做一回人,才會是小呦最大的幸福。”芄蘭所言,在情在理,他梓辰還能說什麼呢?當年,他救她一命,她已用三百年的等待來償還。五年相伴,更是了卻了前世的緣分,自己還有什麼割舍不下的?隻要她能幸福。芄蘭也是蕙質的女子,當然看出梓辰的心思,輕語道,“我給小呦尋的是個好去處,爹疼娘愛,衣食無憂,仙尊盡管放心就是。”梓辰再次躬身拱手,向芄蘭仙子長做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