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這一條青石鋪成的山路,寬不過數尺,不知有幾百年的曆史,雨水浸潤人足踐踏之下,早已被磨得光滑無比,清晨的露水粘在上麵,又濕又滑,一路向上,穿過茂密的樹林,直通到山頂道觀,不知道有幾千階。
顧臨凡抬頭看著山頂雲霧繚繞中的道觀,心裏不由自主地發苦:這幾千階山路走上去,隻怕腿都要走細了。心中正在猶豫,卻見孫必雷已經是撩起衣角,大步沿著山路走上去。他呆了一呆,心中生出一股不服輸的念頭,咬緊了牙關快步跟上。
孫必雷側過頭看了顧臨凡一眼,麵容平淡,沒有一絲嘉許鼓勵神色,隨即扭頭邁步往上走。兩個人誰都沒有說什麼,隻顧低頭走路,等到走到山腰,顧臨凡已經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兩條腿打著哆嗦,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抬頭看看山頂道觀還有老長一段路走,心中真是叫苦不迭。
孫必雷忽然頭也不回地淡淡道:“你要不要休息片刻?”
顧臨凡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咬著牙悶聲道:“不用。”隨即搶先一步走在了前麵,繼續向上攀登。
隻是他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孫必雷僵硬肅穆的臉上悄然現出一絲笑意。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眼看著麵前觀門上匾額上書寫的“浩然觀”三個大字,顧臨凡再也支撐不住,拖著早已沒有感覺的雙腿一步步挨到旁邊垂柳樹下供人坐的青條石上,大口喘著氣,手腳突突直顫,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孫必雷卻邁步走到觀門前,眼看門口空空蕩蕩無人看守,頓時臉色一沉,揚聲道:“今日是誰看守門戶?都到哪裏偷懶去了?”
隨著這一聲喊,觀門中立時有人急急忙忙應道:“來了來了。”隻見兩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小道童匆匆忙忙跑出來,抬頭一看是孫必雷,立時心中叫苦:慘了,剛想偷會兒懶,卻撞在孫師伯麵前,隻怕少不了要挨一番責罵了。
心中如此想著,兩名道童急忙躬身施禮,臉上賠笑道:“師伯,您遠遊回來了?”
孫必雷哼了一聲,舉手還禮,動作一絲不苟,口中卻厲聲道:“莫閑,莫遠,你們兩個怎麼敢在看守門戶時候偷懶?我浩然觀是修行大派,說不得何時便有哪一門派的高人到訪,若讓人家看到你們如此懶散,豈不被人恥笑本派沒有規矩?哼,如此輕慢本務,若是在我的門下,非要罰你們麵壁三月不可。”
莫閑莫遠兩名道童連連施禮賠罪,神色頗為尷尬。本派眾位師叔師伯當中,孫師伯最是看重規矩而且不講情麵,自己兩人有錯在先,便是師父前來也無法替自己開脫。兩人自知理虧,縮著脖子聽孫師伯訓斥,連大氣都不敢出。
莫遠倒是機靈,知道此刻若是辯解會引得孫師伯越發不快,急忙賠笑道:“師伯所言極是,是我二人懈怠了,明日自當向執法長老領罰。咦,這小兄弟是誰?怎麼勞得師伯帶上山來?”
孫必雷道:“這是我帶回來準備收在門下的弟子。臨凡,過來見一見莫閑莫遠兩位師兄。”
顧臨凡拖著發僵的身子起來走到兩名道童麵前,拱手施禮。兩名道童急忙還禮,臉色笑意盎然,恭維道:“原來是臨凡師弟。你倒真是好運氣,能夠拜在孫師伯門下修行道法,將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以後說不得我們兩個還要被師弟照顧呢。”
三人各自施禮已畢,莫遠唯恐孫必雷繼續訓斥自己兩人,急忙道:“孫師伯,今日掌門召集各位師叔師伯在正氣堂議事,恐怕有大事發生,您要不要去看看?”
這一番話果然吸引了孫必雷的注意力,眉頭微微一皺道:“既然如此,我這便去正氣堂。”說著話回頭看了顧臨凡一眼,對莫閑莫遠道:“這孩子初來乍到,你們兩人帶他到觀內休息,等我處理完了事情再做安排。”
兩名道童急忙點頭稱是,眼看著孫必雷邁步進了觀門走遠了,才齊齊的舒了口氣,低聲道:“總算是躲過這一次了。”
顧臨凡道:“兩位師兄,你們好像很怕孫道長?”
“嘿嘿,孫師伯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他老人家的臉一板,便是眾位師叔師伯都不自在,何況是我們這些晚輩。”兩名道童訕訕道。
顧臨凡不由得點了點頭,他跟孫必雷朝夕相處也有幾十天時間,眼看著他為人處事一板一眼毫無通融,那一張臉上的神情仿佛從未改變過一般。三人目光交流,同聲歎氣,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莫閑忽然道:“對了,你怎麼還稱孫師伯為‘孫道長’,他還未將你收入門下?”
顧臨凡有些鬱悶地道:“道長說未經掌門允許不可隨意收徒,所以要等稟告過掌門正式拜過師才可改口。”
兩名道童同時笑了起來:“果然是孫師伯的脾氣。小師弟,你也累了吧,趕緊進觀裏坐坐,喝口茶歇息一下。”他們兩人都是心思靈活的人,孫師伯不遠千裏地把這小子帶回來,擺明了是要收做入室弟子的,以孫師伯的道法修為,以及在本派的身份地位,他的入室弟子將來成就定然遠在自己這兩個隻能看守門戶的外門弟子之上,此時還不趕緊巴結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