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翠竹,亭亭如蓋。
於公謹露出的這一手,卻讓浩然觀眾人再次吃了一驚:這可不是障眼法,而是貨真價實的枯木逢春手段。要麼是對方道法玄妙,要麼這支竹杖是一件寶物,總而言之,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手變化,已然是先聲奪人,氣勢上壓了宗無樂一頭。
宗無樂心中震動,臉上卻毫無懼色,翻了翻眼皮,自語道:“這般變戲法的手段,老夫卻是不會玩,隻能跟你比比劍法如何了。”說著袍袖一抖,一道綠瑩瑩劍光從袖中飛起,直取對方心口。
於公謹站在原地,微笑不語,對急刺而來的飛劍視如不見。眼看飛劍近在咫尺,那根竹子卻突然一陣搖動,一條竹枝橫掃過來,迎向宗無樂的飛劍。
竹枝本來是柔軟之物,便是一個頑童也可以輕易折斷,但是這嫩枝與利劍相交卻發出鐺的一聲響,聲如金鐵,將利劍蕩開,連個缺口也沒有。
宗無樂心中詫異,行動卻絲毫不見遲緩,腳下踏著罡步,如同一縷青煙般向旁邊一繞,劍訣引動,飛劍在半空一轉,想繞過竹枝的阻攔,誰知眼前一花,另一根竹枝橫過來,再次將他攔住。
如是幾次,無論宗無樂如何變幻手法,飛劍卻也衝不破竹枝的防禦。哪怕他劍訣變幻如飛,一柄飛劍哪裏比得上綠竹幾百條竹枝瘋狂擺動,就如一張大網一般,將飛劍牢牢困住,不要說去攻擊於公謹,哪怕是想要飛回宗無樂手中都是不能。。
宗無樂心中暗道:“這老牛鼻子從哪裏弄來這麼一根竹子做法寶?這般難纏。要是半天功夫連一根竹子都對付不了,可真要讓後輩們取笑了。”
心中如此思量,索性不再想如何對付於公謹,伸手從腋下抽出佩劍,專心要先砍了這礙事的竹子再說。
於是,峰巒之上,眾人圍觀之下,一個雞皮鶴發的年邁老道士咬牙切齒,上躥下跳,跟一根竹子鬥得不亦樂乎。一開始眾人倒還沒覺察出什麼,片刻之後終於有人感覺不對了,如果不是那老道士是自己長輩,恐怕都有人要笑出聲來。
“嘿,這於道長果然了得。”
“嗯,他道法也許高深,隻是這禦敵的手段,未免……”
“宗師叔隻怕無法取勝了……”
“噤聲!”
宗無樂跟竹子鬥了半晌,耳朵裏隱約聽到晚輩們議論,心中越發鬱悶,眼看一根竹枝掃過來,心中發狠,舉劍就砍,誰知竹枝在空中一彎一繞,避過寶劍,在自己腰上狠狠抽了一下。看起來竹枝纖細,這一下力量卻不小,宗無樂整個人都被抽得飛起來,好歹落地時穩住身形沒有摔倒,留了幾分麵子。
“師叔小心!”
眾位道人大驚失色,唯恐宗無樂受傷過重,正要衝上去,宗無樂卻回過頭喝道:“亂喊什麼?一個個大驚小怪,咒你們師叔死啊?!”
於公謹笑道:“宗道友劍法超群,於某佩服,這大半天也累了,不如暫且下去休息,換別人如何?”
宗無樂隻覺得腰間火辣辣的疼,也不知破了皮沒有,咬了咬牙,雙眼一瞪,勉強撐著喝道:“勝負未分,於道長高興得有點早了吧。”
嘴上不肯服軟,宗無樂心裏卻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五百年前,自己不過是剛剛踏上漫漫修行長路第一步的稚子,對方修為已然在自己最尊敬的掌門之上;如今,五百年過去了,就算對方的修為毫無長進,自己也還是比不上,之所以搶了後輩出戰的機會搶先迎敵,除了對當初於公謹擊敗掌門的深厚怨念外,更多的是拿自己作為一塊試金石,試試於公謹這把開山斧的成色。反正自己一向沒臉沒皮,輸了也就輸了,有什麼打緊?可是現在區區一根竹子自己都對付不了,這臉上實在是有些掛不住了。
宗無樂雙眼緊盯著於公謹,狠狠咬了咬牙,低聲自語道:“這姓於的真是厲害,老宗這次可是丟人丟大了。嘿嘿,隻是想讓老宗輕易認輸,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老宗賤命一條,今日要是能為宗門戰死,也算報答了當年師父的養育之恩了。”
想到此處,宗無樂豪情頓生,仰天哈哈大笑,本來有些猥瑣的麵容竟然顯現出幾分豪氣。這笑聲越來越高,傴僂的身軀逐漸挺直,鬆弛枯槁的皮肉逐漸充實,顏色由灰白漸漸轉為紅潤,透出一股淡淡金色,就連一頭雪白亂發也由白色轉為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