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城打得轟轟烈烈,而就在旁邊的怒瀾江對岸卻也是陷入一片慌亂中。
那些被強行驅逐出玄都城的人,今天白天時候還是憤憤不平,遠遠的隔著大江眺望神仙城,嘴裏嘟嘟囔囔,發泄著自己的不滿:咱也是在玄都城裏住了好幾年的人,怎麼讓內城的神仙們一句話就給趕出來了?平日裏向神仙們上貢可是不少,這次是怎麼的,吃幹抹淨就把人轟出來,神仙也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吧?
小小的一座碼頭聚集了近千名心存僥幸希望隔幾日能夠哀求神仙們允許自己回城的人,今夜恰是月圓,許多人在外麵擺了桌子,買來酒菜,一麵飲酒吃菜,一麵高談闊論,暢想著自己回到玄都城後的美好時光。
那些已經遠遠搬走的人?嘁,一群白癡。
而等到玄都城陡然開戰,隔著江都可以聽到一隻隻龐然巨獸咆哮怒吼,所有人都亂了套,撞灑了酒菜,掀翻了桌子,一個個大呼小叫的召喚家人趕緊動身,最好能夠插上一對翅膀,飛出個千八百裏才算放心。
眾人紛紛逃離這是非之處。卻未曾注意到那剛剛建成沒幾日的佛寺中探出一個一頭短發的腦袋向外望了一眼,隨即縮了回去。
空舟和尚咣當一下關上了廟門,嘴裏罵罵咧咧:“見了鬼了,廟裏和尚們都跑光了,就留下俺這個掛單的看守廟宇,這算怎麼一回事?和尚可真是黴運當頭,正準備在這裏養好了傷再離開,怎麼就碰上這般大劫?嗯,俺可要小心行事,寧肯縮了脖子裝烏龜也不能貿然出去。乖乖隆的咚,一夜之間竟然冒出來這麼多妖族,這是要變天啊。”
他嘴裏嘟囔著,抬頭隻見佛像前的香燃得快要盡了,從旁邊又拿來一柱點燃插上,隨意的鞠了幾個躬,順手抓起旁邊的狗肉,一片腿坐在供桌上,一邊大口嚼著狗肉,含混道:“菩薩啊,弟子可是一直跟您混的,現在外麵危險重重,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給你上一炷香,記得要保佑我這一番平平安安,順利度過大劫。要是出了差錯,可別怪和尚翻臉拆了你的廟,推了你的塑像,善了個哉的!”
他背對菩薩神像,嘴裏吃肉謾罵,兩隻手上的油隨意在舊直綴上亂抹,對菩薩沒有一分敬意,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佛像上漸漸亮起一層光暈,雙眼微微睜開。
正準備當縮頭烏龜到天亮,忽然隻覺得腳下的大地猛地顫動了一下,空舟和尚一驚,從桌子上跳下來,猶豫了一下,低聲自語道:“不能出去,和尚這兩下子出去便是送死,還是保命要緊。”
剛剛打定主意,忽然聽到外麵無數人驚聲尖叫,大人喊小孩哭,亂成了一團,隻聽有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著:“江堤,江堤塌了!”
這一聲叫喊,驚得空舟和尚差點蹦起來:“江堤?善了個哉的,那些妖族把江堤給弄垮了?”
他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子,聽著外麵哭喊聲音越來越大,終於恨恨一咬牙,嘴裏叫道:“該死,和尚這次真要性命不保去見佛爺爺老人家了。”說著話伸手拉開廟門,奔了出去。
本以為江堤崩垮,外麵肯定已經是洪水滔天,可到了外麵隻見到腳下的水隻有半尺多深,比下了一場雨也深不了多少,登時大怒,劈手抓住一個一邊叫喊一邊逃命的人,喝道:“亂叫喚什麼?哪裏的江堤塌了?”
那人正著急逃命,掙了兩下沒有掙開,急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向後一指:“就在那邊,江堤塌了,大水馬上要過來了。你這和尚還不趕快逃命,攔著我做什麼!”
趁著空舟和尚一轉頭的機會,這人一掙,扯斷了袍子,淌著水就向前跑去。
空舟和尚遠遠的望去,隻見大江之上有一個人影憑空而立,雙臂向前伸出,而在身下,江堤果然是破開了一道口子,江水正滾滾奔騰,從破口處激射出來,射得高高的如同水箭一般。而旁邊的江堤也顯然因為這個破口而鬆動了,也許下一刻便會崩塌,億萬斤的江水會將這數千人都吞噬殆盡。
空舟和尚看得頭皮發麻,撩起衣服下擺向著江堤疾奔過去,不多時到了江堤跟前,伸手戟指空中那人喝道:“嘿,你是什麼人,怎麼敢破壞江堤,不怕淹死這許多人嗎?快些住手!”
空中那人扭過頭來,卻是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文士,麵容清瘦,黑須如墨,打量了一番空舟和尚,笑道:“這小和尚倒有些意思,修為不高,膽子卻不小。你見到我在此處施法,不和其他人一樣快些逃走,卻還敢來讓我住手,不怕我殺了你麼?”
空舟和尚聽他這一說話,登時心中一驚,暗自罵了自己一句:沒錯啊,我真是腦子昏了,這人能憑一己之力弄塌了巨石壘成的江堤,修為定然是極高的,起碼比我高得多了。
隻是空舟和尚心中忐忑,臉上卻是毫無懼色,他知道自己在這人麵前毫無抵抗之力,索性一手叉腰,喝道:“你比我修為高有怎樣,這麼大本事跑來要跑來幹弄垮江堤這種缺德勾當,有臉了是不是?這江堤一旦塌下來,不僅是渡口這幾千人,連附近數百裏內都要遭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和尚雖然喝酒吃肉不守清規,可也知道心存善念,不能見死不救。就算你把和尚殺了,俺皺皺眉頭不算好和尚,善了個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