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凡的身軀開始微微顫抖,直直的看著麵前那些已經因為恐懼和絕望而陷入瘋狂當中,如同入魔一般砍殺彼此的村人,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他此時已經對冷觀山所說信了九分,正如冷觀山所說,自己現在處在一個艱難的選擇當中。一方是人,正在被厲鬼追殺,他們嚎哭,絕望,哀求,淒慘,可他們當中每一個手上或多或少的沾著鮮血,堪稱死有餘辜,另一方雖然是枉死,卻畢竟已經是化為厲鬼,心懷怨怒而不肯入幽冥地府,憑著一腔憤怒而殺人複仇,混淆陰陽界限,不和天道。
眼看他臉上現出的掙紮之色,冷觀山臉上笑容越盛,雙眼盯著顧臨凡的臉,十分仔細的連他的每一絲肌肉顫動眼角抽動都不肯放過。
忽然之間,顧臨凡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毅然邁步上前。他在那條線的跟前微微停了一下,然後沒有絲毫猶豫的跨了過去。
細細的一條線,一邊是人間,一邊是地獄。顧臨凡剛剛邁過去,一蓬鮮血便噴灑過來,落到了他的靴子上。
陷入癲狂的人群此時已經如同野獸一般毫無神智可言。眼看一個外人闖入,一名村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叫聲,揮動手中染著鮮血的斧子,向著顧臨凡劈下來。
斧子帶著寒風到了近前,顧臨凡的臉上卻如同帶了一張麵具,木然的看不出表情,隻是身形微微一側,避過了斧頭,同時右手緊握成拳,向著這名村人的胳膊砸了下去。
哢的一聲輕響,那條胳膊馬上彎折下去,那村人疼得臉上肌肉扭曲,隻是他此時陷入癲狂之中,不僅不後退,反而嘶吼了一聲,換了另外一隻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棒,向著顧臨凡打過來。
然後,顧臨凡抬起腳來,狠狠踹在他的腿上,將他踢得滾出老遠,在地上掙紮了半天無法起身。
眼看剛才還是隻知道招架而不肯還手的顧臨凡一出手便是重手,冷觀山聳了聳肩,臉上笑意絲毫未變。
既然已經出手,顧臨凡再不猶豫,直直向著人群中走去。
發狂的人們舉著各種武器一擁而上,咬牙切齒,眼睛通紅,臉上神色扭曲,如同地獄中湧出來的魔鬼一般要將麵前這人砍成肉醬。隻是他們剛剛靠前,隻見一隻手臂揮舞著,向他們砸了過來。
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中間夾雜著一聲聲痛苦的叫喊。鍬柄折斷,獵刀落地,斧頭打著旋兒飛出去,拳頭毫不留情的砸在人身上,無論是臂骨,肋下,還是腰間,大腿,隨著砰砰的響聲,一條條人影倒飛出去,頃刻之間倒了一片。
剩下的人感受到了這般凶狠的反擊氣勢,稍微恢複了幾分神智,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隻是麵前那可怕的敵人已經冷著臉衝了上來,不顧及眾人的閃躲抵抗,一下一下的將每一個人打到在地。
人群的最後邊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臉上還充滿著稚氣。眼看顧臨凡走近,臉上現出了驚慌神色,退了幾步,忽然咬緊了牙關,提著一把菜刀叫喊著衝上來。
後方,冷觀山臉上笑容更加濃烈。
顧臨凡的眼角不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身形微微一側,拳頭揮出,毫不猶豫的將這孩子打翻在地。
他粗重的喘了口氣,身後是無數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麵前,是十幾名枉死者鬼魂,他們身上那痛苦絕望的怨念如同實質,哪怕隻是與其對視片刻,便如同遍體受到刀割一般,每一個毛孔都滲著寒意。
沉默了片刻,顧臨凡才道:“這些人都該死。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或者因為迷路,或者是受到了誆騙來到這個村子,突然之間,原本熱情的村民舉起了屠刀,僅僅是為了那一點錢財,他們便殘忍的將你們殺害,你們每個人都有報仇的理由,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
“我原本有些猶豫,因為你們是鬼,而我身後的這些是人。作為一個修道之人,保護人不被厲鬼所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捫心自問,這些人真的可以稱為人嗎?當他們拋棄了人性,隻有赤裸裸的野獸的欲望的時候,僅僅憑著一副人的軀殼,還能不能被稱為人?”
沉默片刻,顧臨凡緩緩的側過身,讓出一條道路。
浩然觀正殿,仙帝銅像盤坐在上方,麵容肅穆,目光低垂。兩隻粗如兒臂的白色蠟燭燃燒著,火焰突突冒起,照得神像的麵頰忽明忽暗,平添了幾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