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和李隨風到了東安郡張家之時,已然夜幕降臨。
兩進的小院,倒也算是殷實之家。二人也不通傳,翻牆過戶便到了後院,一人於石凳上獨飲,一女子在一旁斟酒,不時勸告,讓其少喝一點。
肖哲一眼就認出這是張文榮,同張元信生得極其相似。而其身旁風韻猶存的女子,應該便是自己的師娘,李隨風是生母了。
張文榮端著酒杯,仰脖子滋溜一聲幹了,長長歎道:“唉,世俗紛擾幾時休,痛飲三杯勿念愁。嚐膽臥薪無懼辱,豈言他日不封候?”
肖哲側目,這張文榮好文采啊,誌向遠大,字裏行間也透露出鬱鬱不得誌,哪裏像他爺爺張元信似的老沒正經?
李隨風理解岔了,訕笑道:“繼父乃窮酸文人,莫以為怪啊。”
說著,他飛身上前,撲通跪倒在地,恭聲道:“爹娘,孩兒回來了。”
其母劉氏騰一下站起來,幾步上前摟過李隨風,不住的抹眼淚,口中絮叨著:“臭小子,跑哪裏去了,讓為娘好生擔心。”
張文榮臉上也洋溢出喜色,趁機偷偷倒了個滿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李隨風母子二人親昵夠了,才拉過來肖哲,道:“這是我外出之時認識的好友肖哲,無家可歸,來咱們家盤桓幾日。”
肖哲恭敬一禮,道:“伯父,伯母。”
他以本來麵目示人,麵皮白淨玉樹臨風,依稀透著的稚氣讓劉氏母性光輝大發,第一印象便是知書達理的謙謙君子,故而拉著手道:“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反正咱家地方多,隻要不嫌棄寒舍簡陋,盡管住下去便是。”
肖哲感動,連聲道謝。
張文榮看著肖哲的麵容,不由一呆,卻很好的掩飾住,更加熱絡起來,命人下去讓廚子再做幾個小菜,送上兩副招呼。
酒至酣時,張文榮放浪形骸,不時痛斥昏君當道,民不聊生,談及己身,更是喝罵連連。他逃難到東安郡,日子安穩下來之後,也曾去經常考取功名,得中狀元,最後述職東安郡郡守,倒也算是造福一方。奈何先皇駕崩,京城又開始皇位之爭,已然塵埃落定。他作為先皇派係一員,自然受到波及,如今賦閑在家,縱有萬丈抱負也不過空想耳。
劉氏急忙拉他的袖子,低聲斥道:“當心隔牆有耳,這話被皇上知道了還不殺你?”
隨即抬頭朝肖哲訕笑道:“你伯父喝多了,都是醉話,當不得真的。”
肖哲倒是起了興趣,問道:“當今聖上與先皇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你是咱們魯國人麼?”張文榮奇道,仍然朝天拱手道:“先皇諡號忠勇,名王伯遠。當今聖上號踏雲,名王季潛。”
“王季潛。”肖哲默念,這乃是四皇子名諱,按照輩分來算,還是自己四哥哩。當年宮廷之中,他從未欺淩自己娘兒倆,甚至屢屢施以援手。故而他想了想,安慰道:“四……四皇子這人不錯,想必是手下有人一手遮天,蒙蔽於他了吧?”
張文榮詫異,這小子連皇帝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曉得當今聖上人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