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聽得一聲近乎呢喃的低語,我回頭望去,現從林立的貝殼屋後頭走出一個兩鬢斑白的人。Ww WCOM他穿著一襲道袍,看起來形銷骨立,在這水裏,衣裳飄蕩遊擺,他好像完全撐不起這件衣服——他太瘦了。
原來竟是個凡人。看著是個瘦弱的美大叔。
他踉蹌著,快步跑過來。不顧一旁冷著臉,拿著長戟戒備的黑蛟,他直直跑到我跟前,在我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下。
“明——”聲音戛然而止,他定定望向我,眼中氤氳的情愫還來不及收回去,幾乎要凝成淚珠溢出眼眶。
他的情愫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個眼神叫絕望。
曾經的我也是這樣的眼神,看什麼東西都有一股落淚的衝動。也曾一個人躲在狐狸洞裏偷偷哭泣,我始終不敢相信一直在我身旁嬉怒笑罵的人,就這麼沒了。習慣了多年來的陪伴,美人死後,我幾乎無法想象往後的歲月,要怎麼度過。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我一向沒什麼誌氣,但那時卻毅然做了個決定——我回到當初美人遭譴的地方,聚集美人最後留下的氣息和破碎的殘魂,用轉生術慢慢蘊養。但美人的殘魂也殘得太徹底了些,即便我的法力即將枯竭,殘魂還是殘魂,不過是沒有那麼殘罷了。
“大叔?”眼看大叔愣在當場即將走神,我出聲喚醒他。其實按照美人教我的,我應叫他大哥才對,但是這美大叔身上的那股滄桑感太過濃重了,就像亙古而來一般,大哥我實在叫不出口。
大叔拿出一塊帕子捂在唇角,悶悶咳了幾聲,而後冷淡道:“你們是什麼人?”
“你又是什麼人?”
大叔把帕子收收回袖內,眉眼變得有些淩厲,“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要做什麼,鮫人都已經搬走了,再沒什麼可圖的東西,你們快走吧。”
我撇撇了嘴角,:“沒什麼可圖的,沒什麼可圖的你來這兒做什麼?我看你才是那個心術不正另有所圖的。”當然我自己也是為了鮫珠而來,不管現下我可不會告訴他。
我本是想那話刺一刺他。其實若不是有什麼目的,誰會千辛萬苦的來到深海?畢竟深海漩渦的變態我可是親身領會過的。大家都動機不純,這些不過都是場麵話,讓自己不輸氣勢罷了。可大叔聽了我的話後,臉色變得煞白,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最後好像惱羞成怒,一甩袖子後退幾步。
難不成這大叔這麼純良,自己陰暗的心思被戳破後就受不了了?
大叔好像無視了我和黑蛟,自顧在廣場上走走停停,時不時彎腰在砂石上挑挑揀揀。他從砂石裏找出一些貝殼,放在耳邊聽,有些聽過後就扔了,有些卻是留著。沒多久之後,大叔抱著一懷的貝殼走了。他走出幾步,又折回來,道:“你們不要亂動這裏的東西。”完舉步離去。
我在他身後吐了吐舌頭,又不是你家!
我跟著把廣場的砂石都翻過去一遍,找出了許許多多的的貝殼,把它們堆成一座山放到一起。我盤腿坐在貝殼山旁邊,拿起貝殼慢慢聽。
傳入耳中的是一陣歌聲。
歌聲如泣如訴,清脆空靈,柔如水,輕如月,使人如癡如醉,緊扣著心弦,聽得人心神蕩漾。
一曲罷了,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黑蛟瞧見了,也一同坐下,聽起了鮫人的歌聲。
“我很愛他。”
?
這個貝殼裏傳來的不是歌聲,而是一句話,我納悶了,把那個貝殼放下,又拿起其他的貝殼。
“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婆婆不許,我該怎麼辦?”
我一愣,這貝殼裏好像還有一些少女心事啊……可是“婆婆不許”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在鮫人裏,棒打鴛鴦也很盛行麼?我饒有興致的聽下去。
“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可是我又不能上岸去。為什麼他還不回來呢?”
上岸?這鮫人姑娘的情郎好像和她不是同一個物種的。
“今葉子又跟我求愛了,我差點就想答應他,給那個人一點顏色瞧瞧。哼!我要是成了別人的妻子,看他能怎麼辦。”
這段戀情裏還有個第三者。
“我今又看見了那個滿身是血的人,他坐在礁石上麵對著我笑,那笑容就像太陽一樣溫暖,明亮。我真傻!實在不應跑回來,應該問問他,叫什麼名字。”
貝殼裏麵零零碎碎的,都是這個鮫人姑娘的心事,講了這姑娘和一個人相戀的事,可惜聽得不太完整,隻有一些片段。
我遺憾的拿起最後一個貝殼,裏麵卻傳來充滿恨意的聲音:如果他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定殺了他!
癡心女遇見負心漢,又一個姑娘被禍害了。我拿出定魂珠,歎道:“你們真是太不值當了,為了這些情情愛愛,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至於麼?到最後還不是被情郎……哎,你鄭哥哥最後怎麼樣了?”我這才想起,水煙直到被息掐死也一直在等那個姓鄭的情郎,可是他一直都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