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哲的視力極好,他甚至看見了那米粒一般大小的熊眼噙著幽幽的冷光,心裏不禁升騰起一陣寒意。今哲暗罵一聲,啐了一口:“誰說熊是瞎的,這畜生的眼睛明明和小燈泡一樣。”其實狗熊的眼神確實不好,但它的耳鼻確異常靈敏,順風甚至可聞到半公裏以外的氣味,能聽到幾百步以外的腳步聲,這山間本就寂靜,兼是寒冬臘月,今哲一路踏雪而來,響動不小,焉能不被發現?
今哲看著那頭大家夥朝自己而來,不由得暗暗叫苦,強打著精神提起幾分勁力,還半弓起身子方便發力,凝神戒備。這熊瞎子沒有找到足夠的食物不能冬眠,不得已才出來覓食,可是這冰天雪地的哪是這麼容易找到食物的?狗熊原本就是個急脾氣,一番尋找下來沒尋到什麼吃食,反倒是白白耗了自身不少氣力,因此脾氣愈發得暴躁,今哲前來山路旁老杏樹幹上的爪痕就是這大家夥暴怒下的傑作。
惡狠狠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嘴裏傳來低低的嘶吼,這個時候出現的任何動物恐怕都會納入它的“菜單”之內,而眼前的這個人類一看就是肉多管飽的那種,更何況這個人類的動作在大熊眼裏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天可憐見,今哲隻是被狗熊的氣勢所攝,下意識地擺手表明自己毫無惡意罷了。
不過顯然狗熊對於今哲的善意並不理解,估計也不沒什麼興趣理解。從大熊嘴裏滴落在雪地上發出呲呲聲響的口水已經向今哲證明了這一點。
一人一熊就這麼對峙在了山道上,寒冬臘月裏今哲的汗竟然不住地從額頭上淌下來,卻也不敢伸手去擦,到現在今哲知道自己這回真是莽撞了,竟然天真的以為學了幾手功夫把式便可以像那水滸話本裏的好漢一樣和大熊鬥上一鬥,而更悲慘的是,今哲發現他甚至連轉身逃跑的勇氣也在漸漸消失——畢竟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小子,充其量也就平時跟著村東李大伯上山捉捉野兔麅子,連野豬都沒見過活的,更遑論是凶名在外的熊瞎子?
小今哲半弓著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再激怒了這頭大家夥,正在心裏暗暗尋思脫身的方法時,眼前的狗熊卻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它半屈前爪,嘶吼了一聲,就向今哲撲將過來。今哲這才發現這頭大狗熊體形健碩巨大,頭大如鬥,肩背隆起,四肢趴地的肩高都足足有一米多,論及重量至少也有近千斤。身形足有兩米多長的大狗熊動作卻一點兒也不慢,在今哲還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的功夫已經搶到了眼前,從斜刺裏狠狠撞向方今哲。
待今哲回過神來,眼裏隻見一個越放越大的灰棕色身體,今哲哪裏見過這種快千斤的大家夥“排山倒海”的氣勢,一急之下竟將平日裏師傅傳授的把式給忘了一幹二淨,眼看大熊向自己撲來,情急之下隻得順勢就地一滾,在雪地裏拖出一條長長的印跡來。
那狗熊見一擊不中,舉起熊掌憤怒得砸了兩下地麵,直濺起一片雪水,扭頭再向剛剛站起來的今哲撲去。且說方今哲在道上一滾,頭發上,衣服上都沾滿雪水和落葉,臉上還貼著一片枯葉,顯得狼狽無比。
今哲甫一起身,又見那熊瞎子不管不顧地撞來,登時嚇得魂飛天外,發一聲喊就要故技重施,企圖向旁邊翻滾閃避,然而這回今哲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隻見這狗熊後腿重重地一蹬地,速度猛地一提,前爪一探,竟是在今哲作勢一滾前將今哲撈在了地上,這一摔摔得今哲七葷八素,恍惚見瞧見撲來的熊瞎子,竟提不起勁力,眼睜睜看著大狗熊撲住自己的四肢就要舔來。熊瞎子的舌頭厲害得緊,舌苔上滿滿全是倒刺,這要是舔實了,小今哲的半邊臉可就沒了。方今哲睜眼一瞧,大驚失色,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看狗熊的舌頭離今哲隻有尺遠,他甚至能聞見大熊嘴裏傳來的陣陣腥臭味,本來如鉛重的四肢猛然爆發出一股子力量,整個身體竟硬生生將厚重的熊掌掀起,扭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堪堪躲過了這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