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繾綣,麻木的衛輝縣陷入了一片死寂,在這寂靜小城的簡陋客棧裏,我們四人圍坐在靈琚的床邊,聽她柔和平緩的呼吸起伏,就如同遠山起伏的脈象。
由於青玉笛聲無法被沒有噩夢纏身的人所聽到,於是我們才在晚飯的時候要了酒,靈琚畢竟是小孩子,我隻是給她倒了一小碟老酒,她喝完之後就呼呼大睡到不省人事。不過這也省了事,她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滿足了化夢的條件。
我喚出阿巴,交待了這次夢中夢的計劃。
阿巴雖有所猶豫,可是看著我們四人視死如歸的表情也不好再說什麼動搖氣勢的話,隻好張開大嘴將我們四人一並吞下。我知道,阿巴之前從沒一下子帶這麼多人一起化夢,這對它而言也同樣是一個挑戰。
我們四人順利進入了靈琚的夢境。按照計劃,我們需要在靈琚的夢境中找到黃袍鄭,借黃袍鄭的夢境再次進入那個全衛輝縣通聯的噩夢之中。靈琚之前守在窗子前監視黃袍鄭也有一段時間,因此與黃袍鄭還算是有一麵之緣,那麼黃袍鄭便會作為路人出現在靈琚的夢境中,我們隻要在靈琚的夢境中找到打醬油的黃袍鄭,對他進行化夢,我們便可以再次進入衛輝縣村民們的噩夢之中。
而我們通過靈琚和黃袍鄭夢境的疊加,村民通聯噩夢中的血莧力量便會大大削弱。
我突然意識到這種方法的無限延展性。假設靈琚的夢境是平行於我們現實世界的空間甲,黃袍鄭所處的全縣通聯噩夢是空間乙,那麼我們如果通過正常的空間甲進入被噩夢感染的空間乙,那麼空間乙就會因空間甲的過濾而變得衰弱,所處空間乙的血莧的力量就會削減。那麼如果按照這個道理,假設除了靈琚的正常夢境空間甲之外,我再找尋幾個同樣正常的夢境,比如雁南歸、嬴萱和文溪,一層一層地過濾,先從靈琚的夢境進入找到雁南歸,再從那夢中夢的雁南歸夢境中找到嬴萱,然後再同樣找到文溪和尚,再找到黃袍鄭……那麼到最後進入被噩夢感染的空間乙,那血莧豈不是就已經被過濾削弱得隻剩下脆弱的軀殼了麼?
雖弱理論上這麼想沒錯,可是畢竟食夢貘精力有限,多重的夢境必定會使它不堪重負,再加上夢演道人所說,多重的夢境疊加容易使人迷失而忘記自己身處夢境,進而永遠身陷夢境無法脫離,因此這種風險性極大的策略顯然得不償失。目前看來,還是隻有兩層的雙重夢境比較劃算。
我們四人來到了靈琚的夢境中。小丫頭的夢境中一片祥和,沒有被任何的噩夢所汙染。暖陽之下,靈琚坐在樹梢,用枝頭的藤條正在編著一個花環,身邊環繞著幾隻撲棱著翅膀的粉蝶,笑容融化在陽光裏,簡直是一副好看的畫作。看這裏的環境,應該是衛輝東郊的那片荒林。
“靈琚。”我率先上前同夢境中的靈琚打招呼。她抬頭看了看我,然後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門,然後就一把丟下手中編了一半的花環爬下了樹枝,拍了拍身上翠綠的花布衫,對我們咧嘴一笑:“差點忘記了自己是在做夢呢。”
這小丫頭居然不用我們提醒就能在夢中想起來我們要利用她進入夢中夢的事情,想當初進入雁南歸的夢境之時,我們即便是告知了他這是在夢境中,雁南歸還是想了好久才記起來。畢竟夢境就如同一個真實的世界,我們在做夢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除非有他人的提醒或者是很敏銳的思維,才能像靈琚這樣在看到我們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做夢。
事不宜遲,我們帶著靈琚就向夢中的衛輝縣方向走去。想要找到黃袍鄭,肯定還是要先回到我們投宿的客棧去,因為靈琚是在那裏見到黃袍鄭的,夢境作為記憶的重演,在靈琚的夢境中,那麼黃袍鄭一定還是會出現在那裏。
引領夢境中的記憶重演,最好的辦法就是地點重現,因為外部環境是客觀的,在捕夢獵人的操縱下將夢境主人帶回到記憶中的地點,那麼在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就都會再度在夢境中上演。這也是我之前幫雁南歸找回記憶時所用的方法。
我們快步來到了客棧,對麵便是黃袍鄭的家宅。我讓靈琚回到客棧裏休息,不要做任何激烈的活動,避免第一重夢境醒來而功虧一簣。靈琚聽話地點點頭,就晃著羊角辮回了客棧,仍舊是趴在客棧的窗子前,對我們揮了揮手。
我們四人埋伏在黃袍鄭家宅的角落裏,等待著黃袍鄭的出現。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我們就看到了黃袍鄭乘坐馬車回來的身影。因為事出緊急,我們沒有充足的時間去給黃袍鄭解釋,而且黃袍鄭此刻作為靈琚夢境中的人物,是沒有太強烈的個人意誌的。我們二話沒說上前就劫了馬車,文溪和尚駕馬將馬車停靠在了一個偏僻的胡同裏,嬴萱用麻繩將黃袍鄭五花大綁,我們四人圍坐在車棚裏,開始了第二重夢境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