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娘,怎也不來段胡旋舞,來給各位弟兄助助興?”
突然,角落裏的一桌客人爆發出了陣陣吆喝聲,那名風情的老板娘剛鑽入廚房就又探出半個身子,婉轉淺笑,發嗔般朝著那幾名客人揮揮手,就再度回了後廚。
葵娘?
我不動聲色地閉眼念咒,隨即掃視著在座的客人,他們雖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要麼是做正經生意跑腿出力的工隊,要麼就是些做黑商販賣違禁品的土匪強盜,各個身上血腥氣十足,想來都是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亡命之徒。然而一番探夢下來,我根本毫無收獲。
至於那名被他們稱作“葵娘”的老板娘,卻是如此遊刃有餘地斡旋在這些人中,想來必定是有什麼樣的過人之處。
我正這般想著,頭頂就傳來了一連串急促的打擊樂器的聲響。我放下筷子饒有興趣地抬頭,就見幾名男子分別手持五弦琴、笙笛和簷鼓奏起樂來,快節奏的鼓點讓人頓時振奮,使這頹靡的飯場頓時熱烈起來。其他客人也都十分興奮地拿手掌擊打著桌案,這般搭配演奏起來,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龜茲樂?”文溪和尚放下手中的茶杯,雙眸一閃。
“什麼?”我看文溪似乎懂得這其中的門道,便湊過去追問。
文溪和尚輕聲伏在我耳邊說道:“古龜茲人擅長音樂舞蹈,多以弦琴和手擊樂器為主,據傳,龜茲音樂起源於天竺,傳入中國後,在唐代演變成為唐代佛曲,因此我有所耳聞。”
倒是嬴萱不屑地撇撇嘴:“怎麼,好好吃著飯,幹嘛突然來這麼一出?”
嬴萱話音剛落,就見那被稱作葵娘的女子換了身裝束出來,朱紅的寬擺長裙,頭戴細碎流蘇飾品,裙身彩帶飄逸,一副古時候敦煌壁畫上飛天聖女的形象。她在眉間的朱砂痣上點了顆閃亮的碎鑽,臉上掛一張薄紗遮住了半張麵,腳步輕盈地喝著舞曲,踏上了帳子中央的空台。
葵娘姣美的身姿突然高速旋轉起來,如同柳絮那樣輕盈飄飛,她玉臂輕舒,裙衣斜曳,飄飛的舞袖傳送出無限的情意,朱紅的裙擺旋為弧形,在鼓樂聲中急速起舞,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萬周轉個不停……在座的客人都看得興奮,連聲喝彩。
胡旋舞?
我對這種西域的舞蹈早就有所耳聞,可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胡旋舞,節拍鮮明奔騰歡快,多旋轉蹬踏,故名胡旋。它要求舞者有極高的平衡感和節奏感,飛速旋轉卻能做到鼓停人停,毫無眩暈。
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颻轉蓬舞。我和文溪和尚都看得發癡,嬴萱卻別過頭去將碗底最後一口泡飯吞下肚中:“切,不就是個陀羅麼。”
葵娘在喝彩聲中愈舞愈快,在情緒抵達高潮的刹那鼓聲戛然而止,而葵娘赤裸的雙腳也隨之猛然停下動作,一個漂亮的回旋刹閘,定格在一個嫵媚的亮相。
“好!!”食客們紛紛起身鼓掌,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拍起手來,一旁的文溪和尚急忙在我耳邊輕聲咳嗽,提醒我身邊一直黑著臉的嬴萱。
我收起鼓掌的雙手,尷尬地笑了笑。
葵娘嬌笑著起身鞠躬,隨即抬手撩開掛在臉上的紗巾,小臂一揮,那塊帶著葵娘香汗的紗巾便飄落在半空中。無數雙眼睛都緊緊盯著那飄飛的紗巾,宛如盯著獵物的餓狼。誰知道那紗巾就像是長了眼似的,直奔我這邊來,我心說不妙,正不知道該往哪裏躲的時候,嬴萱猛然抬頭鼓起嘴巴一吹,那紗巾就飄忽落入了對麵一名男子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