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沙海蓮蛇(1 / 2)

不要……我抬手試圖捕捉這些飄零的碎片,隨後我的眼角沒來由地滑落一滴熱淚,對於申應離的消失而感到莫名的悲傷。這種悲傷是撕心裂肺卻又不得不壓抑的情感,就像是自己在狠心剜骨療傷,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企圖回到那午後的院子裏,琴韻茶香,題字作畫,遠離這所有的紛爭,而隻是沉溺在申應離的笑容之中……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然回過神來,心髒像是突然被重物撞擊一般讓我猛然睜開眼。我仍舊漂浮在黑暗之中,然而眼前俯身看向我的人,正是不緊不慢搖著折扇的申應離。

“看來,又失敗了呢。”申應離嘴角挑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和方才夢境中那溫暖如春日般的笑容完全不同。

我警覺地摸向自己的胸口,發現天眼仍舊是開啟的狀態。

這裏,仍舊是夢境。

原來剛才題詩作畫是個雙重夢境,我心有餘悸,意識到自己差點被對手騙過而更加警覺起來。

“你為什麼要醒過來?就那樣睡下去不好麼?還是說……方才的夢境,你不滿意?”眼前有些模糊的申應離雙目一沉,露出了陰狠的表情。他仍舊是一襲白色長衫,隻不過上麵的花紋更加華美一些。申應離有一頭十分柔順的黑色長發,隻簡單梳了個發髻,剩下的全部拋在腦後,垂在他那瘦弱的腰線上。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搖著折扇,細微的風撩動著他低垂的睫毛,在反光的鏡片下顯得瑩瑩有光。

我搖搖頭讓自己盡量更加清醒:“你別白費功夫了,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就那樣放任自己睡下去的。”

對方饒有興致地抬頭看向我,手中的折扇猛然一收,他那紅潤的雙唇輕啟,眼尾的淚痣像是吸引人的符咒,讓我根本挪不開視線。

隻聽他歎息一聲,低聲吟誦:“春風映雪吹又續,不應相逢應相離,師兄,你明明都還記得。”

聽到這句熟悉的詩,我身上不由得泛起雞皮疙瘩。是,這種記憶太過於真實,以至於我真的以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詩的確是出自我之手。

我頭痛欲裂,痛苦地跪地死死抓住自己的發根企圖緩解這該死的痛楚,卻在申應離一聲聲“師兄”的呼喚中愈演愈烈,最終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住手!!”我猛然坐起劇烈喘息,卻發現自己安然身處沙漠之中,眼前再無什麼白衣男子。

我抬手擦了擦冷汗,又重新躺下。

剛躺下卻又覺得事情蹊蹺,再度爬起身披上衣服,蹲在篝火旁默默低頭用食指在沙子上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句夢中出現的詩。

果然,筆跡與那扇麵上的一模一樣。

難道說,曾經輪回重生的某一個我,還真的和申應離是朋友不成?申應離在夢境中帶我看到的那些,不單單是虛假的夢境,而是真實存在過的記憶?

我煩躁地抬腳將沙地上的字跡抹去,蒙頭睡下。

這一夜注定不安穩,我剛剛躺下,就聽到不遠處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我閉著眼不動聲色支棱起耳朵,捕捉任何可能錯過的細節,進而來推斷發出聲響的到底是何物。

聲音聽起來像是某種東西在沙地裏刨坑的樣子,回想下來,這些與我們同行的商隊中除了駱駝外並沒有其他的動物,而這種細微的動靜,似乎更像是打洞的沙鼠或蜥蜴。這類動物習慣於在夜間覓食,想來也不是什麼可疑的現象,我便放鬆了繃緊的神經。

可我剛一翻身,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響便離我更近了一些。

我猛然睜開眼朝那聲源方向看去,在微弱篝火的映襯下,遠處漆黑的沙漠仿佛是開啟了魔幻的特效,那平緩起伏的沙丘上竟然閃現出密集卻微弱的粉色熒光,如同是無數變異的螢火蟲傾巢出動般湧向沙丘。

我愣住,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企圖往那個方向走去。

那些粉色的微光如同散發著某種誘人的氣息,在這廣袤的黑色沙海中泛著曖昧的蠱惑。

我像是著了魔,亦步亦趨地往沙丘方向走去。

隨著我的靠近,那些粉紅色的光斑逐漸顯現出了它們的真麵目,那竟然是一朵朵盛放的蓮花,沒有根莖也沒有枝葉,隻有花骨朵堅韌地從沙子中破土而出,緩緩綻放,那近乎透明的花瓣上點綴著粉色的光芒,柔軟光滑的花瓣沒有沾染一粒沙子,正如青蓮般出淤泥而不染。

沙漠裏……怎麼可能有蓮花?

我雖然這麼想著,可理智卻如同被麻木了般根本無法阻止我的行動,我癡傻般走近那些不知疲倦不停綻放著的粉色蓮花,連自己身上的灰布長袍都映襯上了溫柔的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