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畔舟子的船輕劃開鋪滿落葉的水麵,新的落葉輕飄到船頂上,船頭碰到岸邊,舟子下船小心將錨固定好。待船穩後,侍人先下船接主下船。
此道是山腳林蔭,一直延伸至山上,若從上看,皆是樹木盤根錯節,樹枝相互交錯,樹葉蒼蒼遮蔽陽光,看不見此處別有洞天之景。若行此路,綿延不覺陡峭,隱蔽不覺昏暗,心曠神怡。秋景為最美,不惹燥熱,不沾嚴寒,唯餘幾許夏之熱,多幾分冬之涼,不冷不熱。紅黃二色的落葉鋪滿階梯,四周皆是一片璀璨之景宛若水墨彩畫,如同行至畫中,美不可言。
賓客甚是滿意,未曾以山之高而稍有不快,而是喜歡沿途之景。
“往上便可到行宮的禮殿,公主壽宴便在那裏置辦。”
禮樂之屬,向來不可怠慢。禮崩樂壞則天下亂而不立,宴席中禮樂也需格外注意。
掌管宴禮的宗伯,主賓座次以及其下司樂司服等也都在此之前準備好,此番月國宴請其他三國君主,確實不可稍有怠慢。包括從賓客入,至公主入以及宴席擺設,食物和酒的放置都需按照月國宴禮小心置辦。
賓客和國主行至此時,樂聲已悠揚響起迎接賓主。這天籟之音奏鳴的是月國的宮廷雅樂《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席間而舞的是月國的月華舞,凡舞女必戴一白色麵具,身著黃羽衣,以示月華。手持孔雀翎,臉著麵具遮半麵,發為玉簪飛仙髻,額前彎月佩,足上祥雲履。這些女子皆目若月華輕柔似水,隨曲而舞。時而輕盈似羽,足尖踮起而旋。時而婉轉柔美,折腰翹袖而舞。月華舞最為講究婉轉纖柔輕盈之態。紅顏一朝醉歌舞,隻為換君悅。
先前的禮皆已行過,從入殿主次作揖之儀至賓主按主次先後入座。月瀟坐於東之上位,主賓嵐桑和風如景向南而坐,文簡與大夫同位,向北而坐。王後也在席間,坐在月瀟左邊,稍向後,公主還未入座。
此時樂聲響起,這樂與方才的雅樂樂調不同,《鹿鳴》用作迎賓之用,而《綠袖紅裳》卻是公主特意吩咐的。
“綠袖飄飄,為誰紅妝。女之為美,見之不忘。綠袖拂拂,羽衣羅裳。女之為美,思之如狂。綠袖依依,似青似黃。女之為美,青衣盡臧。
紅裳嫋嫋,為君紅妝。妾之為美,君見不忘。紅裳翩翩,鴛鴦在梁。妾之為美,君思如狂。紅裳習習,若鳳若凰。妾之為美,新裳結想。”
其音稍顯淒切動聽,情意盡臧,心腸結想,從綠袖舞至紅嫁衣,最終終得眷屬。
在座之人無不感歎,被這樂調所感動,不知是何人所作。樂聲漸落,餘音不覺,此時走進一位身著紅衣的小女孩,正值二八芳齡卻需要掩飾為初滿十五歲。似從《蒹葭》中走出的女子一般純淨美好,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一人,在水一方。在座之人皆在心中讚歎,她額間的紅珊瑚配飾更襯得其美麗,一雙鹿眼淺淺地看著四周,無聲中給人一種澄澈安靜的美感。
她向月瀟和王後行禮後,又向在座賓客行禮。賓客回禮,她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月瀟右邊坐下。
宴席開始,月瀟端起酒杯向各位賓客敬酒,賓客皆起身回禮,幾番客氣之後方才入座。其後是賓客向主人敬酒。風如景一直看著公主雪兒,不禁讚歎自己若有此妹妹該是多好,可惜風國子嗣皆是兒子。
他祝酒時,說了幾句祝福之語後不禁說道:“方才那首曲子,並非雅樂,而似民謠,確實好聽。”
雪兒笑著點點頭,暗處的老宮女在心中焦急,生怕她做了什麼不知禮數的事情。她答道:“方才那首是《綠袖紅裳》,曲風雖淒切但不乏美好。是我最喜歡的曲子,故命宮人在此宴上奏了,方才可是失儀了?還望公子莫要怪罪。”
風如景搖搖頭:“未曾失儀,隻是甚是好聽,綠袖一舞觸動人心,以紅裳嫁衣作答。不過圓滿中似乎仍有一絲淒苦,不知這般淒苦是為何呢?”
雪兒搖搖頭:“百般情意皆在人心,若想知此曲的事,需向作曲之人詢問,雪兒著實無法回答公子。”
風如景似乎有些失落,他與大公子不同,大公子武功雖高但性格莽撞。他雖也想要權勢,但除了心計外還甚是熱愛舞樂。以為是雪兒所作,卻不是,便說道:“也罷。”
又過了許久,宴禮皆進行得順利。飲宴已過,席間的酒席已換作此時的茶點,雪兒與王後告退了,雪兒退下之時風如景說道:“若得見那作曲之人,他日可否代我相問?”
雪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月瀟見她們離去後,對嵐桑和風如景說道說道:“此番宴請三國,還有三件事,需與各位同議之。”
嵐國和風國的賓客眼神皆有變化,互相看了看。
嵐桑笑著說道:“但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