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遺在殿內歎了歎氣,坐立不安。如今已過數日,當是關內傳回消息的時候了,卻未見人來通稟。漠北荒蕪,氣候惡劣,要穿過南荒之地恐怕多少有些危險,野獸風沙,又時有流匪出沒。
“王上莫要憂慮,太子必會安然無事的。”見風如遺歎氣,身旁的侍從安慰道。
風如遺拿起奏章,又放下了:“已是午時,始終無消息,叫本王如何不憂慮?從邊關到王宮,驛戶連夜傳信快馬而至僅需六個時辰。算起來最遲也當是昨日入關,今日巳時便前來通稟。景兒從邊關而行,兩日後便可回宮。可足足遲了一個時辰還未見消息。”
那宮人說道:“興許路上遇事耽擱了,太子多福,王上大可安心。”
“月瀟居心叵測,其他兩國也未必和善,皆不讓景兒從國中假道而行。隻能過南荒(前朝葉豈在位時,此地地處靠南,故一直沿用南荒之詞),前有嵐月,後近夜國,中有北狼。景兒自年少時便一直在封地,而後也隻在風國,如今雖天下太平,但並非當初那般太平,他代我前去,我又豈能不憂。”
“太子替王上分憂是好事,王上治國安民,福澤深厚,太子定不會有事,而且有齊寒等一眾高手護送前行,更可安心,兩日後便是中秋佳節,太子定會趕回來。”
“中秋?”風如遺似乎想到了什麼,人已老了,便放不下往事,回首過去,此生經曆的風風雨雨,朝代更替似乎僅在一夕之間,那些生離死別也仍曆曆在目。十年裏,他未曾有一日不做夢,而那夢境,比現實更可怕。
他眼神中的幾許哀婉,似乎重現了十年前中秋那夜的慘狀,那夜,命不是命,隻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葉豈輝煌的皇宮在哀嚎慘叫聲中化作一片廢墟。
他耳旁似乎響起了那些慘叫聲,眼前似乎浮現了那日的恐怖之景,他不禁哀歎了一聲,說道:“可惜全死了,一個都沒留下。”
那侍從從前便是王府的管家,問道:“王上說的是……”
“葉家的孩子。自當年戰亂之後,本王便一直心中有愧,那些孩子都還不更事,卻皆被殺了,皇室中一個活人都未留下,皆死了。”
“王上莫要自責,當年若不是葉豈不仁,王上也不會如此。”
風如遺搖搖頭:“葉豈未必不仁,本王當年在封地,夜朗也僅是個孩子,他父親母親的死也隻言與葉豈有關。但這未必不是月國先主和嵐國先主的詭計,可惜悔之晚矣。”這十年他將風國治理得如此好,除了自身仁德,未必不是在恕罪。
那隨從跪在地上說道:“老奴有罪,不當提起中秋之事,讓王上心憂。”
風如遺說道:“快起來吧!本王未曾怪罪你,隻是以往每逢中秋,葉家都不僅隻過中秋佳節,故更為歡慶。隻可惜如今已是寒屍涼骨、一抔黃土了。想到此事,中秋團圓之際,本王便更思念景兒了。”
此刻殿內再也無言,方才照入殿內的陽光也漸漸淡去,宮內隻有公子陌一個孩子,四公子要過幾日才回宮中過節,五公子也出宮去了,說要去邊關迎接太子。而洛王,也不在宮內。
此刻的洛王府歌舞升平,但皆在別苑內,從外麵看起來,與往日一樣平靜。
蕭夕走上前來,在大公子身邊小聲說了幾句,大公子頓時笑逐顏開:“好,好啊!本王今日心情愉悅,在此與各位共飲此杯。”
“多謝公子。”
蕭夕見大公子如此豪飲,便說道:“公子,若之後要入宮,恐如此不妥。”
“知道了,隻要他不回宮,本王便有機會,如今隻剩公子玉和三弟四弟了,可惜他無心朝政,公子陌又是個傻子,而四弟也隻願死守封地。我是長子。此位,非我莫屬。那些人可都安排妥當了?”說完他又飲了一杯。
齊寒說道:“皆已安排妥當。”
“後事都安排好了嗎?”
齊寒點點頭:“一旦有變,便咬舌自盡。”
“那便好。”
風如景在四周皆是屍體的帳篷內坐了一夜,手中握著那塊玉佩坐著。
齊寒見他還未出來,在帳外說道:“儲君,已是午時,公子尚未進食,可否讓臣送些幹糧和水進來?”
風如景啞著嗓子聲音有些疲乏地說道:“不必了。”這聲音充滿了倦意和困意,幹澀低沉。
齊寒說道:“儲君心中難受,可別傷了身子,去風國尚還有近兩個時辰。”
“是何時了?”
“午時過半。”
風如景站起身來:“這些幹糧難以下咽,起身回風國吧!”
“諾。”
齊寒不知風如景為何要酉時才入關,但也不敢多問。此次遇見北狼流匪本就凶險至極,風如景也受了許多刺激,若一直問下去,也不會得到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