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之國的排外迷思
熱點
作者:瑞安?布朗
南非最大的城市約翰內斯堡郊區阿克東維勒鎮的一個午後,一小群人舉著啤酒圍在一起描繪著自己的家鄉。屋頂是開裂了幾道口子,廁所溢出陣陣汙水,一股臭味散布在空氣裏。每間臥室大約擠著十來個人,臥室裏的家具寥寥無幾,常常連床鋪都沒有。
南非的誘惑
在這群勞工身後是一座露天營地,棚戶屋、帳篷、茅草屋蔓延恣肆地星羅棋布。這座擁擠過度的居民區的前身,是種族隔離時代南非政府為了安置前來本國打工的黑人勞工而建立起來的,大多數蜂擁而來的新移民是附近金礦和工廠的雇員。今日,當年蓋的磚瓦房頻臨倒塌,窗玻璃搖搖欲墜,耗子們在車庫裏安了窩,一切現象都告訴外人:這裏沒有物業,更沒人管理。
“在這裏,我們過的日子比狗好不了多少”,埃爾維斯·普拉托裏斯說道。他是一名建築工人。
住在約翰內斯堡市區的窮人們的境況比這裏好不到哪裏。普拉托裏斯也提到了近三周來南非掀起的排外暴力,暴力事件奪取了至少八條生命,千萬外國人“滾回”他們的家園——大多數人目前在德班的東部港口城市謀生。排外暴力的火苗往往發生在一些自然聚落,不外由棚屋、草屋和簡陋的磚瓦房構成,呈蘑菇狀圍繞在大都市周邊,或是淒苦的工人宿舍區——如開頭提到的那座,它們的分布就仿佛工業區的鑲邊。
南非之於非洲人的誘惑,就好比美國之於全世界的誘惑:她是逃離戰亂的避難所,她是全新的開始,她是一片充滿機會的土地。1886年在約翰內斯堡發現金礦,非洲各民族迅速湧入此地掘金。今日的南非仿佛位於非洲大陸最南端的一塊磁鐵,吸引著剛果人、埃塞俄比亞人、馬拉維人、莫桑比克人、尼日利亞人、索馬裏人、津巴布韋人,和其他逃離故土或尋求發展的移民。移民的數量大約在200-500萬之間,在一個總人口約5000萬的國度,這已然不是個小數目。
34歲的汽車機修工保羅·曼西卡說:“我選擇來南非,因為這裏的生活條件比非洲其他地方都好,我相信自從二十多年前種族隔離製度被廢除後,彩虹國度就籠罩在和平的氛圍裏,此番騷亂對我是個不小的打擊,南非不是原先憧憬的那麼民主。我很失望,同為非洲兄弟,他們做幹了這些,他們心底肯定沒有愛。”
爭搶有限資源
從某種角度而言,本地居民們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憤怒,起因十分簡單。他們生活困頓,官方統計的失業率高達25%,而移民與他們一起爭奪諸如就業崗位、房屋、食物等有限的生活資源,讓生活顯得越發艱辛。對於很多本地人來說,一旦移民們的境遇相比他們稍稍顯得成功,尤其是從事諸如商販、小店主這些活動在公共場合的營生,他們內心就會油然而生一種屈辱感。
起因雖簡單,暴力排外現象的根子卻很深,南非的排外曆史和貧富差異極端突出的現狀,都為目前這種局麵提供著養分。
“過去二十多年間,南非很多中產階級不一定充分了解同一國度窮人們的暴虐行為。”西開普大學人類學研究中心的蘇仁·皮拉教授說道,近年來他參與調查研究2008年5月發生的暴力事件,這項由政府牽頭的研究旨在全麵剖析南非史上最血腥的排外騷亂的來龍去脈。皮拉認為,若欲將“五月騷亂”置於長時段之下考察,惟一的途徑是站在南非窮人的生活狀態上,反觀這一結構性暴力事件。
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等,人與人之間需要區分,南非數十年來施行的種族隔離製度把這些信念播種在南非人的心底,根深蒂固。1994年種族隔離製度被廢除,這種思想卻沒有隨風飄逝,而是換了一副內涵:南非人在這頭,外國人在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