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人同行(1 / 3)

就在蟲夫人率領卯家寨眾人與劉軒昂這些漢人糾纏之時,卯家寨的族長卯翁柳也已經隨同翁家寨的兩長老抵達了翁家寨外寨範圍之內。

這翁家寨的確選建得個好地處,離馬道之處恐有數百裏之地,遠離塵世煩擾,自處山野林中,四周皆被成片成堆一眼也望不到頭的原始老林所包裹,時時聽聞虎嘯熊嚎,鷹鳴狼嗷。其中更是高山溝壑多不勝數,沼澤滿布,無路可行,無道可通,滿地爬來爬去皆是毒蟲蛇物。出了沼澤又入林子,但見草高葉茂,蓋天蔽日,整日黑氣沉沉,如同暗夜。如此地界,想引來漢人騷擾,隻怕拿著八抬大轎去請,人家也未必願來。

卯翁柳心中暗驚,思道:“怪不得翁家人越來越勢大,隱居以此,不受外人相擾,物產又極是豐富,翁家寨一家獨大,想不發展起來都難,哪像我卯家寨,與漢人雜居而住,平日裏都是乒乒乓乓打成一團,受漢人製約,已是比不上翁家寨了。”一念至此,心中輕歎一聲,但麵色卻沉靜如水,毫無表情,自顧催促翁家兩人前行。

翁瘸子再行一陣,轉回身道:“再過兩裏地,就是我家外寨所在,你還要進去麼?”

卯翁柳冷笑道:“怎麼的,你莫不是認為我此來隻是看看風景便回的?”

翁瘸子道:“你就不怕我倆把你給賣了,叫你進得去可出不來?”

卯翁柳聞言哈哈一笑,猶得止笑道:“怕甚?既然敢來,自有對付你們之法,你囉嗦什麼,盡管帶我進去就是。”

翁老五怒瞪了翁瘸子一眼,眼神甚是恨意,似乎埋怨他不該多說話,把此等事情也說了出來,其實翁瘸子所說之話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隻待一進了寨子,就呼人捉了這人,報了這幾日來連受屈辱之罪。翁瘸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坦然處之,他方才其實也是故意提醒卯翁柳的,想不到卯翁柳絲毫不懼,想來真是胸有成竹,有備而來?

再行一陣,便出了此林,三人頓覺眼前一亮,前邊卻是一處空地,數十丈外立有一寨子,房子林立,規模倒是不小,屋上炊煙嫋嫋,想來已到了淘米做飯的時辰。卯翁柳貼近王老五,將一隻手搭上其後頸處,嘴裏笑道:“咱哥倆好好親熱親熱。”

翁老五隻覺頸後生熱,一股氣絲從他手中傳入,若有若無在頸內翻動,知道那人為防不測,已是先機製住了他,若是不老實,轉眼之內便斃命於他掌下,心中暗暗咒罵,也是無可奈何,隻得由那人推著自己往前直走。

進了寨子,不斷有人上前與翁瘸子打招呼,翁瘸子笑眯眯一一點頭應答,可見他平日裏人緣極好,翁老五則不斷朝旁人暗擠眼色,可惜根本無人衝他張望,倒是翁老五轉過臉來,裝著一臉驚奇道:“老五,你眼睛怎麼了,進風沙了?”

翁老五冷不防被其一問,回不過神來,愣了一下,隻覺頸後生緊,忙故意擠眉弄眼道:“是啊,是啊,進了些風沙,弄得雙眼極不舒服。”說著伸袖不斷擦試雙眼,直揉得雙眼生痛,心裏暗罵翁瘸子不仗義,故意弄他出醜。

卯翁柳低聲道:“帶路,出寨,去你們主寨。”

翁老五一驚,道:“去……去主寨幹什麼?”

卯翁柳道:“去了就知道,無需多問。”

翁瘸子聽得明白,卻也不問為何,徑直順著寨中土路往前一拐一拐的急走,似有帶路之意,翁老五心裏直罵道:“這個死瘸子,我還想讓他在寨中拐來拐去迷了方向呢,你倒好,還怕別人認不得路,走得倒快。”

不多時,三人就出了寨子,行了一會,又是鑽入一片叢林之中,林中黝黑,黴腐之氣甚濃,枝葉間多見蛇物盤繞,引頸吐信,地上毒蟲成群,奔來爬去,三人在林中穿越良久,仍是見不著頭,卯翁聊問道:“尚有多遠能達主寨?”

翁瘸子道:“出了這林子,再走個三五十裏的山路,就可到達。”

翁老五冷笑道:“你是等不及趕著去送死?”

卯翁柳鬆開緊握他脖頸之手,淡道:“那不正合了你意?”

翁老五道:“其實也不是沒得救,隻要你應承我的條件,咱們還是可以合作的嘛。”

翁瘸子不屑道:“老五啊,你直到此時還念念不忘你那撈什子計劃?做人可得憑良心喲!”

翁老五怒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著什麼心思,你一心想把他帶到主寨,然後幹掉他,對不?老子這是在救他。”

翁瘸子長歎一聲,搖搖頭,也不和他反駁。

卯翁柳嘿嘿冷笑一聲,道:“誰救誰還不知道呢,廢話什麼,快走就是,我的安危還輪不到你們操心。”

三人當下無話,各懷心事匆匆趕路,走了不知有多久,隻見前方隱隱透出一絲光亮,翁瘸子道:“前方就出林子了,出了林子估計我們得在此露宿一夜,明晨才好趕路。”

卯翁柳奇道:“為何一定如此?”

翁瘸子答道:“往前幾裏地,是一條長達十數裏的峽穀,裏邊沼澤滿布,毒氣甚濃,須得小心翼翼才成,黑夜趕路,路況不明,很容易就陷入沼澤地去了,那可不妙之極。”

卯翁柳深思片刻,道:“好,就依你。”

翁老五哼了一聲,道:“就算在此露宿,夜裏虎狼甚多,我等三人,毫無防身器刃,豈不一樣是白白等死?”

卯翁柳深聲道:“那平時你們都怎麼過山的?”

翁瘸子道:“若是天色晚,就在外寨過夜,備好治毒草藥,待天亮再行,若天色早,自然無礙,可如今……。”

翁老五接口道:“可如今你一味催促趕路,想要退回寨子裏也是來不及了。”

卯翁柳笑道:“這有何難,這裏參天大樹何其之多,呆在樹上一晚也就是了。”

翁瘸子麵有憂色道:“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也有著很大的風險,這林子中有種蟻蟲,專棲居於樹中,毒性極強,極好嗜血吃生,而且都是夜間出沒,我等不察,剛好宿在其窩樹中,豈不糟糕?”

卯翁柳不耐道:“這也不行,那也不是,豈不是說就白白坐以待斃?你們翁家人常年在此行走,難不成就沒人行過夜路?”

翁老五嘿嘿陰笑,道:“還讓你說對了,倒不是無人行夜路,隻是行夜路的人全都死於非命了,再說了,你們卯家人還不是一樣,不敢行夜路?”

卯翁柳一時語塞,低頭深思起來,這天下厲害之極的蟲兒,既不是五毒,也不是金蠶,正是這些個體極小如同塵灰一般的螞蟻,若翁瘸子所言是真,倒真是麻煩之極。

翁老五見他不言不語,冷笑一聲,自顧坐到地上,隨後雙手托頭躺了下去,一腳疊著一腳,竟是躺著翹起二郎腿來,仍自一顛一顛的,神態悠閑之至。

卯翁柳瞧他如此,心中一動,一把拉他起來,厲聲道:“瞧你樣子,似有主意,且說來聽聽。”

翁老五雙眼一翻,道:“我哪有何主意,隻不過行得累了,躺下休息休息罷了。”

卯翁柳道:“好,今夜虎狼來時,先把你丟出去喂飽它們,免得累了我們。”

翁老五聞言一驚,但隨之麵色如常,仍自嘴硬道:“就算你現在把我殺了,我也沒有半點辦法。”

卯翁柳冷道:“好,依你所言,反正留著你也沒什麼用了。”言畢舉手就往他頂門拍落。

翁老五初時也隻以為是他嚇唬嚇唬而已,沒料到他竟是來了真格的,直到頭頂感到勁風罩落,大驚失色,忙忙高呼道:“且慢,我還有話說。”

卯翁柳將手放於其頭上,道:“你還能有何話要說?”

翁老五瞪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無奈道:“隨我來。”便往前行去,翁瘸子一臉驚奇,與卯翁柳一道跟了上去。

他領著兩人走出了林子之外,卯翁柳抬眼往前一瞧,隻見前邊是道幹涸已久的河床,彎彎曲曲朝前邊延伸而去,河床兩旁俱是崇山峻嶺,高聳入雲,山壁怪石嶙峋,其中青草藤蔓互相纏繞,綠綠蔥蔥遍布滿眼。

翁老五繼續往前,行了約有四五丈,停下步子四處張望一番,走到一側山壁前,伸手往草葉藤蔓中上下左右摸索著,卯翁柳與翁瘸子均不明其意,待在其身旁靜觀其變。

翁老五摸索了良久,突地麵色一喜,雙手加快動作,不斷拉扯那些依附在山壁中的青草藤蔓,將那處地兒的草葉藤蔓清除幹淨,隻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顯露出來,洞口並不算大,僅能通過一人。

卯翁柳與翁瘸子一見此洞,不由吃了一驚,翁瘸子沉吟半響,沉聲問道:“老五,你怎麼知道此地竟有這麼一個洞窟的?”

翁老五不答話,一矮身,便想鑽了進去,卯翁柳一把拉住他,笑道:“此洞甚窄,裏邊黑不隆冬的,也不知藏有何物,你身手不行,還是我先進吧”。也不待翁老五反應,已是鑽了進去。他心中對翁老五不得不防,裏邊黑咚咚的,情況半點不明,洞口又小又窄,行動不便,怕翁老五進去了搞什麼小動作,是以搶著先行入內。翁老五與翁瘸子站在洞口互相對望一眼,翁瘸子麵色驚疑不定,正待出言相詢,翁老五已是急急鑽到裏邊去了。

卯翁柳當前走著,此條通道寬僅人身,高也不過兩丈來餘,所幸他身材也甚是枯瘦,倒也不見有多狹窄,走不多時便已到頭,隻覺周身一空,似是到了個極為寬敞之處。

後邊傳來翁家兩人步伐聲,卯翁柳閃至一旁,讓他們進來,兩人進來後,翁老五腳步不停,往裏行了幾步,隻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似在翻找什麼物事,又聽他腳步聲踢踢噠噠往一邊移去,熟門熟路之極。

不一會,卯翁柳和翁瘸子兩人眼前一亮,刺得他們不由眯縫起眼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原來翁老五竟點燃了旁邊石壁上的油燈。兩人凝目四望,隻見這竟是個四方石室,三四丈見方大小,石壁上鑿印痕跡道道,一瞧便知是人工開挖而成的,房中鍋盆柴火等生活用具是一應俱全,房正中是一火塘,左側牆邊尚有一張石床,上邊墊滿厚厚一層幹草,裏邊一角處從石壁中不停滲出絲絲水珠,下邊用石塊徹成一座小水池,裏邊聚滿了水,水滿溢而出,卻不知怎的,又全滲入地中不見了。

翁老五點亮油燈後,又行至那石床處,從邊上取出一麻布袋子,拉開聞了聞,咳了兩聲,皺皺眉,輕聲道:“雖有些黴爛,但還可將就吃點。”說著提著袋子走到正中火塘處,拿了個鍋,將袋子頭朝下輕輕一抖,約有斤數玉米粒落入鍋內,他放了袋,拿起鍋子行到水池邊,淘洗起來。

翁瘸子是又驚又奇,又是問道:“老五,這石洞都是你開鑿出來的?”

翁老五喉間嗯了一聲,自顧淘洗,也不出聲。翁瘸子怒道:“單是你一人,是做不出來的吧?想不到你這幾年間,也不知背地裏還做了什麼事情了?”

翁老五聞言手略微一停,又繼續動了起來,轉頭道:“引火燒柴吧,難不成吃生的?”

卯翁柳哈哈一笑,道:“對極,就算天大的事,也總不能餓著肚子,我來燒吧。”說著行到火塘邊,木柴都是劈好的,石房雖有些潮濕,但木柴還算幹燥,引火也還不算很難,過不多久,燃將火了起來,翁老五也掏洗好了玉米粒,拿了過來架在火上。

卯翁柳盤膝坐在火塘邊,瞧著熊熊烈火,像是自言自語道:“物事倒齊全得緊,也不知準備那麼周全幹甚?”

翁瘸子雙眼緊盯翁老五,瞧他如何回答,翁老五麵上一紅,咳了兩聲,道:“為防趕夜路不測所需,就像今夜此時一般。”

卯翁柳哦的一聲,似有些明白道:“那你是有經常趕夜路的習慣咯?而且都算好了,必定都是過寨而不住,所以在此挖好了過夜的房洞?”

翁老五支支吾吾一陣,窘道:“是,是,是為防不測挖的,倒也不常行走。”

卯翁柳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外邊洞口都結滿草藤了,想來也是長時間不住人了,不過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既然不常行走,挖這洞來有何用,在個石山裏挖出這麼個房子來,人工定是費了不少吧?”言畢抬起頭來,緊盯翁老五一字一頓道:“這房子不單單是為了預防夜路不測之需時使用的吧?”

翁老五不敢與他對視,忙忙低下頭來,久久不語,翁瘸子不耐大聲道:“老五,你倒說個明白,你背著我們在此地建這麼個玩意做甚?”

翁老五幹笑一聲,道:“沒,沒什麼,就隻是為了夜路所需而建的。”

卯翁柳冷道:“哦,真是如此麼?”

翁老五猛地抬起頭來,道:“就是如此,你們不信,我也無法。”就在此時,鍋裏熱水沸騰,溢了出來,滴落在火上,發出嘶嘶聲響。

卯翁柳伸手往鍋裏撈了幾撈,撈出一把玉米粒來,放到眼前凝視著。鍋裏熱水沸騰,他竟能在裏邊空手取物,手掌卻是完好無損,翁家兩人見他使出這麼一手神乎其神的絕技來,齊齊大驚,也不知道他此舉是何意思,半響不敢出聲。

卯翁柳盯看了良久,突地一開口,將那些玉米吞入口中,那米粒半生不熟,還硬得很,他咬得嘎吱嘎吱響,喉嚨不停,一會就吞個幹淨。

他吞下那些米粒後,閉著雙眼搖頭晃腦半響,神態似乎甚為享受,翁瘸子不明,出言問道:“一些硬邦邦的米粒,真有那麼好吃?”

卯翁柳開眼呼出一口氣,道:“米粒倒不好吃,不過它的調料味道不錯。”

翁瘸子更是不明,奇道:“調料?不就一些白水對著米粒麼?哪來的調料?”

卯翁柳盯著翁老五,意味深長道:“這個,就得問你這個五弟了。”

翁瘸子還沒反應過來,翁老五猛地站起,一腳踢向火堆,火星飛濺中,幾根殘木焦炭飛射向卯翁柳,他一腳踢罷,身影一晃,便向洞外竄去。

翁瘸子嚇了一跳,怒道:“老五,你……”事情突兀,下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卯翁柳坐著紋絲不動,也不知怎的,那些就要射及他身的殘木焦炭如同被一隻無形之手拉扯住一般,在他身前一尺處紛紛落將下來,他突地伸手一撈,已是握住一段然得正旺的焦木,手一抖,焦木直飛出去,噗的一聲打在翁老五後心,翁老五哼也沒哼便翻倒在地。

卯翁柳才緩緩道:“五毒絕命散,滋味果然不錯。”

翁瘸子本已搶上前去查看翁老五的傷勢,聞言停下步子,驚道:“他在鍋裏下了五毒散?”

卯翁柳淡道:“五毒絕命散,聚五毒之毒,合成散粉,其毒性之強,天下無出其左,可惜啊,此地是你等煉製金蠶蟲蠱的密窟,金蠶正是五毒的克星,此處蠶味甚濃,五毒散,自然是不大靈驗多少了,哈哈。”哈哈長笑,笑聲得意。

翁瘸子更是吃驚,道:“金蠶蟲蠱?那不是你們卯家人的拿手之作麼,怎麼竟牽扯到此處之上,還和老五有了關係,唉!越說我越糊塗了?”

卯翁柳伸出右手來,隻見其手掌上放著半個殘破蠶繭子,在火光映射之下閃著幽幽的銀光,他待翁瘸子瞧個清楚,手一收,冷道:“我方才進來,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唯有金蠶蟲味,才有此獨特之味,隻是見奇怪,你翁家不是使毒的麼,怎麼竟有著金蠶蟲味,當下仔細一尋,還真找出這玩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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