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場 即興表演(1)(1 / 2)

第六場 即興表演(1)

春節前夕,清源縣委、縣政府團拜會在清源賓館隆重舉行。這也是一年一度的慣例,參加人員有縣四大家領導、部局鄉鎮領導、社會各界代表和副縣級以上的離退休幹部。

縣委辦、縣政府辦是春節團拜會的承辦機構,兩辦工作人員依例也要列席。符乾坤受到黨紀政紀處分後,人事關係仍留在縣委辦,成為一個普通而又特殊的工作人員,所以他也在受邀之列。

符乾坤過去人緣不錯,在圈子裏結怨很少。事過之後,對符乾坤也不乏同情、關切的聲音。符乾坤聽到家人轉告的這些訊息後,多多少少感到一種帶有苦澀的欣慰。

在暗自接受每周一次大劑量的雄性激素注射治療後,符乾坤的嗓音終於遏止住了尖聲細氣下去的勢頭,停留在了介乎男高音與女中音之間的狀態,說起話來如同念誦戲劇韻文般的抑揚頓挫。與此同時,他的下巴等處也冒出了比先前還茂密的胡須。這些胡須黃黃的、軟軟的、彎彎曲曲、窩窩囊囊,一點兒也不舒展和挺拔。符乾坤卻非常珍惜,舍不得像過去那樣用剃須刀一掃而光。胡須長得實在有礙觀瞻了,也是精心修剪一番,起碼得留下半厘米長的胡碴兒。

符乾坤的心境似乎不再那麼悲愴了,開始走出屋子,告別了隱居生活的狀態。早上,他偶爾會跟黎秀麗一道去農貿市場買菜,有時還會到清源賓館看看轉轉,幫襯倩倩做些事情。不過,他的臉上少見了以往常常掛著的招牌式的笑容,爽朗的笑聲再也聽不到了,走起路來更是欠缺了那種氣宇軒昂的精氣神兒。

符乾坤對易經八卦和求神拜佛這套東西開始有了濃厚興趣,懶得再搭理那條乖巧活潑、圍著他褲腿轉圈蹦跳的吉娃娃狗了。他不時要到清源和周邊縣市的幾個寺廟裏燒燒高香、布施些錢物什麼的。家人也都順從著他,認為他找些精神寄托也是好事。符乾坤也就這麼或凝神打坐或念念有詞地鼓搗忙乎著。

那天倩倩和鄭江一起回父母家。正吃著飯時,符乾坤放下碗道:“啥是組織關心?組織關心就是在你遭到迫害時說:你要相信組織上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在你想要伸冤時說:希望你正確對待,顧全大局。在你急需幫助時說:我們也有難處,實在無能為力。哼,淨他媽些糊弄人的玩意兒!人在30歲以前要是不信奉這些說教的話,那是沒信仰沒追求胸無大誌;30歲以後要是還相信的話,就純粹是傻瓜蛋一個了。唉,我是參悟得太遲、太遲啦!”

倩倩覺得這通話很刺耳,下意識地望了鄭江一眼。隻見鄭江隻顧吃飯,頭也是似點非點的。

符乾坤接下來的話類似禪語:“人生無常,玄機重重。回歸自我,善存我心。唯有佛祖慈悲,寬大為懷。芸芸眾生遠離紅塵,方能領悟到佛法的微言大義哇!”

鄭江的嘴角撇了一下。倩倩不難察覺到他的不以為然。過去,父親在外頤指氣使,在家至高無上。而現在,父親和他周邊的人和事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比起那些草根階層的同齡人來,倩倩從小生活的環境在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麵都是優裕的,也有形無形地增添了她不少的優越感。高考時,她的總分本來離本科線差了十幾分。符乾坤通過花錢、找關係,讓她憑借虛假的“市級優秀學生幹部”證書還有“體育特長”加分項目進了省內一所重點本科大學,學的還是熱門的金融管理專業。

大學畢業,在同學們大多還在為找工作四處奔波時,她回到清源賓館接上了父親的班,很快地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前方的大路用紅地毯鋪就,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伴隨著賓館的不斷發展,財富和資本快速累積,她的身份和地位也發生著變化。她已經當上了縣政協的常委,還是下一屆縣工商聯無黨派副主席的內定人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