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著一肚子的火躺在客廳心不在焉的來來回回按著頻道,分針一圈一圈,卻是讓他的怒火愈積愈盛。
九點。
十點。
十一點。
十,二,點。
到底還回不回來?!
哢嚓。
即將暴起的瞬間鑰匙孔傳來的聲響簡直就是天籟之音,即使看見的仍是一張冷冰冰的臉。
還有一些疲累。
他壓了壓暴怒的情緒,盡量顯得毫不在意的樣子,“你今晚不該回來,吵到我了。”
尹辭掃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晚間新聞:龍嶺市昨晚的一起槍擊案。換下高跟鞋進來,“我馬上就走。”
他揚高了眉,盯著她上了樓,不出十分鍾就下來了,帶了一個小巧的雙肩包。
“去哪?”
“出差。”
一晚的怒焰終於找到了爆發口,他連家居鞋都不穿,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小細腕,用勁不小。
“放開。”
尹辭吃痛,擰著臉嗬斥他。
抓疼她了!
“把工作辭掉。”
“你憑什麼?”
“你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這個門?”
這是尹辭兩年來的第七份工作。
之前的公司,不是在秦亦的威脅下辭退她就是倒閉,尹辭竟然緩下語氣來:“這個單子很急,我會盡快回來。”
她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秦亦冷冷的看著隻到胸口的女人。
尹辭沒接,換了一雙平底鞋,出門之前,秦亦還是拉住了她。
“別吃藥。”
“據目擊者……”
雖然說盡快回來,可是接著連續三天都沒有消息。
他知道尹辭的公司在哪,不過自己很少去,因為尹辭說不想見到他。
正忍耐間,一個陌生的外地號碼撥了進來。
“尹伯?”
掛了尹伯的電話,他堂而皇之的撥通了尹辭的電話,然而,對方已關機。
尹辭在市醫院。
聽說是出差那晚暈倒在樓下,最後還是司機發現送去醫院。
秦亦連晚飯都沒吃就衝了過去。當然在進門之前還是冷著一張臉。生病的人看起來很憔悴,蒼白的手背上吊著點滴,正在閉目小憩。他走過去,手機擱在床頭櫃上,關機了。
聽到動靜的病人隻是微微睜眼,見了來人又側過臉。
他扯下床頭上的病曆,笑得有些冷——長期頻繁的服用避孕藥,導致身體機能有損,以後懷孕的可能,微乎其微。秦亦將薄薄的紙張揉的粉碎,扔進了垃圾桶。
“尹辭,你膽子越發見長。”
靠著床沿坐下,拂開她的額發,大手貼著有點涼的額頭,看她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心裏沒來由的冒起一股焦灼。
“不改臉色的跟我說胃藥,胃藥能吃進醫院裏,嗯?”
“不礙你事。”
“你大伯來了。”
病懨懨的人一聽這話,雙眉都要豎起來,掙紮起身。他一把按著,不覺得有什麼擔心,“在來醫院的路上,今天剛下的飛機。”
尹辭早年喪父,對自己的母親也沒什麼印象,隻是聽說母親是個瘋子,自己的父親一死,沒人照看她,自己瘋瘋癲癲的跑了。
留下幼小的尹辭在大伯家寄養。大伯從小不會讓她餓著,但也不會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有飯吃,可稍有不順心,打罵是常有的。
九歲那年,母親的哥哥竟然找上了尹家,把尹辭帶回秦家照料,她才得以離開藏在山坳的荒村。
不過於她而言,並不會好受多少,隻不過是換個屋簷寄居而已。
如今十多年沒見了,尹辭對大伯的印象仍然是停留在很久遠的記憶:她害怕那個男人,有時深夜轉醒,尹辭都忘不掉大伯對自己麵目可憎的辱罵與痛打。
現在還來做什麼?過去總罵自己是個拖油瓶,吃白飯,賠錢貨,欠了他尹文華多少多少。過去十多年,是要讓自己還恩了?
哐當一聲房門被推開,安靜的空氣隨著房門的動作,忽然蕩開漣漪,傳來一股難聞的陳臭味。
一個衣衫破舊的男人站在門口。歲月在那張幹瘦的臉上刻下扭曲的皺紋,下巴的胡子胡七八糟的像把枯草,褲子雖然是黑色的,不過年頭應該有點久,東一塊西一塊的泛白,腳下穿的鞋倒是新買的,澄亮澄亮的泛著光,然而一看便知,號數大了。
他一眼瞅見病床上的尹辭,露出黃斑點點的老牙,雖然極力想讓自己顯得和藹,但秦亦看來覺得滑稽又虛偽。
“哎呀,你是小辭嗎?都長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