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夜晚的到來 是荼蘼最怕的是一件事,獨自待在沉寂的房間內,燈光下拉長的影子讓她害怕,並不是怕獨自一人的行影相吊,而是怕這夜晚讓無聲無息的痛苦無節製的湧來,猶如墜入無淵地獄,每一刻都是煎熬。自從白日與黑夜為一體後,她難得喜歡上夜晚的靜謐,甚至每日期盼著早些到來,很多的夜深人靜,她便幻想著躲到另一個世界中去,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快樂有司徒皓軒的國都裏,任由思想肆意泛濫,她在那裏重新駐夢,沉浸之中不願蘇醒。她常常安慰的自己:“倘若一輩子也走不出去自己編織的夢網裏,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呢!”
每當熟睡過去,她的思緒與心靈才有短暫的小憩,可安心熟睡對她來說已是一種奢侈,失眠和半睡半醒卻已是常態。她每日最怕的就是醒來,醒來之後那個在夢裏與她相依,為自己描畫眉毛的人又去了哪裏呢?窗外的世界好似與她絕緣,唯有夢中才能帶給來短暫而易碎的快樂。她心裏常喃道:“或許我不是瞎了,隻是上天垂憐,不願自己眼睜睜的麵對這個世界。”
可是生活不管你願不願意好好過,依舊在太陽東升的時候馬不停蹄的開始新的一天,也無論你是架構起了多麼宏偉的國都,還是編織了一場多美的夢境,當一切都抽回到現實世界中,這種求之不得的煎熬與苦楚便會折磨著她,隻不過是徒增無限的惆悵與無窮無盡的失落。可她不這樣,又能往哪去寄托憂傷呢?
又是一個與荼蘼心情相反的天氣,青葉扶她走到門外,荼蘼站直了身子,望向正前方,黑暗中凝神遙視。良久,她嘴角微啟艱難的張口:“先帝何時下葬的?”
青葉心裏忽地咯噔一下,回道:“一個月前。”
她神情恍惚,眼眸一片空虛,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沉沉的開口:“我以為過了好久了。”
“ 娘娘,”青葉擔憂的望著她,手的力度不由的加深了些許,她知道自家主子心裏的苦旁人是體會不到的,所以跑到嘴邊的那些安慰話語又微咽了回去。
荼蘼抬起了頭,閉上了眼睛感受刺眼的光芒襲入,這一刻她才讓自己相信司徒皓軒真的走了,她想:“我應該去陪他。”
盛夏的陽光,灼而不燥,天空清晰碧曉。
她走到秋千旁,緩緩的坐了下來,憶起從前點滴,不禁紅了眼眸,痛了心。半響後,她又前去了牡丹園,青葉一路貼身侍奉,她隻想走去不願坐轎攆,一路上的人依舊對她畢恭畢敬,隻不過私下裏多了些竊竊私語。
八月的牡丹園,花期已過,沒有春日裏的含苞待放,隻徒留一片一片的凋零和正欲落地的花瓣,但總歸有稀疏難覓的幾朵牡丹,開得正盛,拚命的掙紮與季節作鬥爭,盼著自己遲些落幕。她們進園的時候,司徒玄霜之前一直駐足在園外,始終沒有勇氣進去。
荼蘼踱步在園內,牡丹在柔風中一片,兩片……不情願的飄落著地。一些花瓣落在她的肩上,輕撫她的麵龐,她順手拈了一瓣,輕輕的嗅了嗅:“有一美人兮,如沐清揚,華容婀娜,令我往返。”這熟悉的聲音仿佛又在耳畔想起,荼蘼的生活中有太多司徒皓軒的影子,有太多的回憶在腦海,在心中蕩漾開來。
園內的另一處,司徒玄霜的兩位才人閑來無事同在欣賞這八月的牡丹。
“你說咱們陛下是不是和先皇後真有不清不楚的關係,畢竟是從王府出來了。”
她故意湊近另一人,壓低了嗓門,又道:“說不定她當年的進宮就隱藏著一場不為人知的陰謀呢。”
另一人也隨即附和道:“咱們猜想的也不無道理,你想,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估計先皇後未被冊封的原因就是在於此,一旦冊封,難免遭別人議論,說連太皇太後都……而她卻能位享尊榮豈不是倒真的坐實了別人的臆測,所以才一直這麼不明不白的擱置在蘭蕙宮。”
“當年盛極一時的絕代美人,如今也像著牡丹一般,說不定很快就美人遲暮了。“
青葉聽的不真切,稍微走近一些才聽清大概意思,不禁火冒三丈,堵在心口。在荼蘼耳邊說些憤憤不平的話語,隨即揚起頭朗聲喊道:“娘娘!”
這一聲刻意的叫喊,陡然驚了兩位才人,她們偏過臉便瞧見青葉憤怒的盯著她們,隨即又轉回了頭。這時她們才方覺剛才的言語都盡數傳入荼蘼耳中,頓感無地自容,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兩人會心的轉過身子,恭敬的朝著不遠處的荼蘼行了禮便匆匆從旁邊的小徑繞道而行。
“何必因為這點小事和她們計較呢。”
“奴婢就是見不得這些人的嘴臉。”
荼蘼淡淡的說道:“回去吧!”
荼蘼已經不在逃避現實,皓軒的死她隻能痛心的接受,她決定去昭陵陪他左右。
承詔宮。
荼蘼的信從清早到傍晚便一直默默的擺放在他的桌前,他卻沒有勇氣打開,可杵在哪兒的信又讓他無心批閱奏折。直到晚膳過後,他終於打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