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帕勒·約格若(palle yourgrau)的一本講數理邏輯大師古德爾(g?del)與愛因斯坦的書《a world without time》中偶然讀到在1920年代的德國曾有一批學者受右翼思想的影響而發起對愛因斯坦及相對論的批判。這立即引起我一探究竟的興趣,因為在十年文化大革命中,我國也曾掀起過兩次對愛因斯坦及相對論的批判,而本人也曾一度攪和在裏麵。所不同的是,*中的批判是在極左思想的支配下發生的。經過一番搜尋,發現雖然不少講述愛因斯坦的書中提到過德國的那次反愛因斯坦運動,但專門論及此事細節的文章卻很少,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尊心極強的德國人不願提及他們過去的糗事?
推動這個運動的人物,可謂是魚龍混雜,動機也各不相同。
跳得最高、最沒學問而能量極大的,應是保羅·威蘭德(paul weyland,1888—1972)。此人是右翼政黨“德國國家人民黨”的活躍分子,曾一度被柏林的一些報紙稱為“愛因斯坦殺手”。他攻擊愛因斯坦的第一篇文章出現在1920年8月6日柏林的一份日報上。其中對相對論的批判沒有任何新意,全是從別人那兒抄來的過時老調。此文的關鍵在於指責愛因斯坦推動了一場吹捧自己和對相對論的宣傳運動,而且指責為愛因斯坦進行宣傳的媒體主要是受猶太裔掌控的。這樣就把反愛因斯坦與反猶主義掛上了鉤。
不久之後威蘭德又在報上以“德國科學家維護純科學工作協會”(arbeitsgemeinschaft deutscher naturforscher zur erhaltung reiner wissenschaft)的名義刊登廣告,宣布將在柏林愛樂音樂廳舉辦一個二十講的係列講座。第一講的主講人為他本人和恩斯特·格爾克(ernst gehrcke)博士。1920年8月24日,威蘭德主辦的批判愛因斯坦相對論的講座如期在能容納1600人的柏林愛樂音樂廳舉行,愛因斯坦本人也作為聽眾出席。很多柏林的報紙報導了這個講座的消息,一時間“德國科學家維護純科學工作協會”名聲大噪。多年之後人們才發現這個協會其實隻有威蘭德一個光杆司令。不過在當時,絕大多數人(包括愛因斯坦自己)都以為它真的網羅了一批科學家。威蘭德以一人之力能如此興風作浪,確有其過人之處。至於他用什麼手法實現能在柏林愛樂音樂廳那樣名聲顯赫的地方舉辦講座,至今都還是一個謎。
威蘭德屬於那種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善於無事生非、招搖撞騙,說他是個騙子也不為過。因為名聲太差,在上世紀30年代連納粹都把這個反猶主義的急先鋒拒之門外。其實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政治而非學術。之所以選擇當時在學術界如日中天的愛因斯坦作為攻擊目標,是極富於心計的一著棋,一下子把他從無名小卒提升到萬人矚目的地位,為自己撈取了不少政治資本。他一輩子幹過的醜事不勝枚舉,下麵隻講兩件,以期一窺他的人品。
1921年,威蘭德以“德國科學家維護純科學工作協會”主席的身份到美國進行訪問。在接受《紐約時報》記者采訪時神吹胡侃,宣稱德國化學家發現了一種用水和碳化鈣生產汽油的方法,這項發明將帶來汽車工業的革命。真不知他的胡言亂語是出於何種目的,如果是為了騙取投資,那可把美國的財主們都看成白癡了。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由於大量的文件在戰火中遺失,學曆認證相當困難。威蘭德抓住時機,搖身一變而成了化學博士(實際上他不但沒有博士學位,連是否有學士學位都值得懷疑),並且成功移民美國。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他在美國並沒有得到過什麼符合其“化學博士”身份的職業。退休前,他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倉庫助理。盡管一直不得誌,他的投機本性卻絲毫沒有改變。1953年麥卡錫主義盛行,威蘭德又跳出來參與抓隱藏的共產黨。他給聯邦調查局寫了一份報告,檢舉愛因斯坦在跟他論戰時,曾在報紙上承認自己是共產黨。還指控在20年代後期愛因斯坦的家一直是共產黨的活動中心,同時還是蘇聯間諜的藏身之所。害得聯邦調查局花了大筆納稅人的銀子對愛因斯坦進行秘密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