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者·精神騎士·真實的人(1 / 2)

我們處在一個對人對事都忘記得很快的時代,經常就會有很重要的事和很重要的人被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在那裏變成空白,或者用一些不值得記住的人和事來做彌補,在那裏形成虛假……久而久之,記憶就會成為與真實的曆史大相徑庭的東西。

所以,人需要經常回憶一下你認為珍重的東西,不讓它丟失。這樣做雖然有大不敬的味道,但是你是人啊!你是一個天生要思想的動物啊!所以你還是不要怯懦,不要恐懼,去想值得你想的,去做值得你做的,這既是對值得珍重的東西的珍重,同時也是對你自己的精神救贖——人有時候是在很簡單意義上成為一種現實存在的,如果你的真實記憶全部都消失了,你也就消失了。

記憶是我們的精神生命,挽救住記憶就是挽救住了生命。

李銀河女士回憶說,王小波在大陸的第一本書《黃金時代》就是在華夏出版社出版的。那是我從陝西調回華夏出版社工作不久,很偶然地看到了剛出版不久的《黃金時代》,並且深深地被它所吸引。當時給我的印象,好像是我們冒險出版了一本不應當出版的書籍,似乎有隨時大禍臨頭的感覺,因此沒有對這本書做任何宣傳,就是在社裏要想找這本書也很困難。

盡管這樣,本書發行得很好。那時候我對王小波還一無所知,然而通過這本書以及後來對他的了解我腦子裏就有了一個桀驁不馴的小說家,他不是按照小說的通常手法和通行的價值標準構築小說作品的,他也不像當時在大陸作家中時髦到讓人厭惡的拉美小說那樣,把小說弄得形式大於內容,讓人如同墜入五裏霧中,不知其所以然,他是在用生命講述扭曲生命和生命激情的故事,有一種清晰、可愛的俏皮風格。

有一天社領導交給我一摞厚厚的書稿,讓我看一下,竟然是王小波的作品,我記得那本書書名是《紅拂夜奔》。我連夜拜讀,第二天向社領導談對書稿的意見:“作品非常智慧,是一部優秀之作。”然而在嚴格的出版紀律約束下,一部作品能否得已出版,往往和作品質量沒有什麼關係,結果這部作品最終沒有被安排出版。

王小波的作品在大陸其他出版社也不斷遇到類似的情況。他還是在去世之後才逐漸形成作品出版勢頭(我不知道社會為什麼這時候倒顯示出了格外的寬容),全麵走向讀者的。而我對王小波全部作品的閱讀,也是在這個時候,換一句話說,王小波的真正價值,是在他死後才讓我感覺到欣賞到並記憶到心裏的。可惜,斯人去矣。

李銀河女士曾經把王小波比喻為浪漫騎士,這是一個很貼切的比喻。

在精神上,王小波通過他的作品顯現出來的純真、熱烈、勇敢、蓬勃、張揚,總是讓人聯想到被稱之為“生命”的東西,即使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以後也是這樣。他是一個大男孩,一個對世界上一切生命形式充滿了宗教般熱愛的人,他就是在這樣的精神基座上構築他的文學殿堂的,今天我們終於看到了殿堂是何等巍峨壯觀,感覺到了屹立於天地之間的和諧。我們必須感謝建造了它的人,那是他的生命,他在用它告訴人們他是那樣熱烈地熱愛這個世界,熱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