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姆:我們應當稱之為導師的人(1 / 2)

相對於某些西方思想家,德裔美國哲學家和心理學家埃裏希·弗洛姆在中國是一個具有較高合法地位的人,因為他信奉馬克思主義。有一位同誌說得好:在中國,有*裸的資本主義者;在西方,也不乏真正的社會主義者,弗洛姆是其中之一。所以弗洛姆聲名很好。我們的專家學者專門挑選出他對馬克思主義表示尊重的部分進行研究,這樣,就給我們塑造了一個狂熱的馬克思主義者的形象——其實這不準確。

我是從一本小冊子接觸弗洛姆的(《人的呼喚——弗洛姆人道主義文集》,上海三聯書店一九九一年版),這本小冊子是弗洛姆一九八〇年逝世以後由他的遺孀艾利斯·弗洛姆根據他未出版的文稿編輯出版的,中文不過十萬字。正是這本書,極大地震撼了我,把我帶領到了一個全新的思想領域。帶給我這種震撼的,最主要出自本書第一篇文章:《作為心理學和道德學的不從》。我幾乎認為弗洛姆是一個與馬克思主義完全不沾邊的馬克思主義者——其實這也不準確。

後來我就比較注意弗洛姆其人。弗洛姆(一八九〇年至一九八〇年)是生於德國的猶太人。一九二二年獲海德堡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曾在柏林精神分析研究所接受正規訓練。一九二五年加入國際精神分析學會。一九三〇年發表關於基督教義的演變及宗教的社會—心理功能的精神分析的長篇論文。一九三四年為逃避納粹迫害移居美國紐約。在美國,他從事廣泛的教學、理論研究和精神分析實踐活動。先後在哥倫比亞、耶魯等大學任教,擔任過懷特精神醫學研究所主任。一九五一年到墨西哥國立大學醫學院精神分析學係任教授。一九五七年回美國,在密歇根州立大學和紐約大學任教授。一九八〇年在瑞士因心髒病發作去世。

我也比較注意國內學界對弗洛姆的研究,但是結果很令我失望——再很長一段時間裏,我覺得學界眼中的弗洛姆和我心中的弗洛姆有太大的差別——人們津津樂道法蘭克福學派〔簡單交待幾句:法蘭克福學派是西方馬克思主義之中影響最大的學派,其代表人物有德國著名哲學家、社會學家霍克海默(一八九五年至一九七三年),德國著名哲學家、社會學家、美學家阿多爾諾(一九〇三年至一九六九年),德裔美國著名哲學家、美學家、政治理論家馬爾庫賽(一八九八年到一九七九年),德國著名哲學家、社會學家哈貝馬斯(一九二九年—)等人,弗洛姆也是這一學派的代表性人物〕,似乎弗洛姆僅僅是一個企圖修正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的人,很少有人提出他關於人性、人的全麵發展的觀點,更沒有人提及他作為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對於法西斯主義和“社會主義”集權製度的批判。這件事讓我很是驚訝:原來學問也是可以這樣做的。我極為不齒。我認為學界這種實用主義的看家狗態度是對弗洛姆思想的強奸,據此,我甚至能夠推斷被禦用文人強奸的絕不僅弗洛姆一人——如果我們能夠對建國以來的學術研究做一番清理,就會發現這種持續的大規模流氓行為對思想造成的戮害是極為嚴重的。這話按下不表。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膽怯地回避弗洛姆最有價值的思想。我最近就讀到了幾篇深入研究弗洛姆思想的文章,這些文章契合了我對弗洛姆最初的印象。由於我孤陋寡聞,對弗洛姆了解並不深入,這些研究成果也就極大地豐富了我的認識。我第一次了解到,弗洛姆在嚴厲批判資本主義通過潛移默化的形式影響人和異化人的同時,也嚴厲地批判了集權主義,舉例如下:

弗洛姆在蘇聯仍舊顯示強大的時候,尖銳地指出,蘇聯的社會主義製度“絕不是創造一個自由、友愛和非異化的社會的充分條件”。蘇聯實行的製度並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理解的社會主義,相反,他們建立的是一個官僚統治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階級差別,“無論就經濟意義,還是就其命令他人而言,都比今天的任何資本主義社會更深刻、更嚴格”。“俄國無視個人及個人的品質的程度也很嚴重”。他們發展了“一種新型的國家資本主義,這種資本主義被證明是經濟意義上的成功,人性意義的毀損”。蘇聯的體製徹底否定了社會主義的特征——肯定個體性和人的全麵發展。(弗洛姆:《健全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