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滋味 (1)(1 / 2)

牛書貴抬起袖管兒擦了一下眼睛,他終於斷定自己沒有看錯。沿著村裏唯一的一條街道迎麵浩浩蕩蕩駛過來的,是三輛一模一樣的黑色轎車。正午的陽光在轎車的漆麵上折射過來,著實刺眼。這時候,牛書貴看到幾個村民好奇的迎上去,其中就有那個他無論怎麼也看著不順眼的村支書牛長江。轎車緩緩的停下。打頭陣的轎車上下來一個青年,他的個頭比父親牛長江顯然高出一頭,他臉上洋溢著笑容,隨手拍了一下車蓋,興奮地說:“爹!你看這車漂亮吥?牛長江倒背起雙手,圍著車轉了一周,無意中他的目光恰巧和牛書貴相遇,頓時他臉上的肌肉收緊,而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把目光轉移到車上來,安奈住喜悅點了一下頭,同時在他那布滿黑白相間的鼻毛孔裏,哼出來一個字:嗯!

村口的這個老柳樹下,瞬間已經圍攏了十幾個人。聞聽村裏牛蘭奎,牛蘭旺,牛蘭喜一道去城裏買來三輛轎車,且就停在村口。喇叭聲不間斷的在村子上空飄蕩。知道是兒子買車回來了,那笛聲叫的心癢,牛群猛喝了一下熱粥,燙的他嗷嗷直叫,索性把粥碗往飯桌上一蹲,拔腿就往外奔。老伴兒扯著嗓子喊,那聲音裏夾雜著女人少有的高亢和強硬,剜了他一眼。“看嘛看,吃你的飯,顯你能啊!”牛群的腳步隨著這喊聲止住,儼然悟空聽了唐僧的咒語,轉過身來不聲不響的坐回原來的位置,吱吱的喝粥。無條件地遵循這樣的指令,對於牛群和老伴兒之間早已是司空見慣了。

牛群是牛蘭旺的爹,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莊戶人。祖輩的貧農。生產隊那會兒,他最大的本領是把隊上的騾子,馬,牛馴服的服服帖帖。因此他掙得的工分總比別人多。為此,曾引發一些社員的不滿情緒。最不服氣的要數牛書貴,為了蓋村裏的牛棚,他領頭在村北的沙土崗子上打土坯,夏日的陽光如炭火,把牛書貴寬厚的脊背烘焙的油光黑亮。說起來,當年的牛書貴是村裏不折不扣的車軸漢子。往村西打麥場的空地上運土坯,更是力氣活。不知誰一下子給他上了十八塊土坯,手推車的肩帶已經深深地勒緊在肌肉裏,咬著牙爬高坡,他青筋暴漲,一氣拱過坡頂,從不服輸。就這樣,他才掙九分。“憑什麼給牛群記十分?”

當年的隊長牛長江怔了怔,指著那匹灰色的毛驢說:“那好,你明天套上它,去趟供銷社,把柴油拉來。”

第二天,牛書貴哼著小曲給驢上套,剛要套上,驢就高仰著頭,噴著響鼻,後踢亂踹,好大一會兒,驢車終沒套上,牛書貴卻大汗淋漓。牛群一邊給性口喂料,一邊斜視著牛書貴套驢車。他知道那驢的脾性,可他就是不願上前幫他。

又忙活了半天,總算套上驢車的牛書貴裝上了六個油桶,用麻繩捆好,去五裏外的供銷社拉柴油。

就在那一天的傍晚,太陽還在和村西的榆樹林糾纏不清的時候。隊長牛長江就接到一個令他吃驚地消息:“快點兒呀,了不得了,出事啦,牛書貴和驢車都鑽到村北水溝裏啦。”幸好,被社員七手八腳抬上岸來的牛書貴肚子肥碩,隊長讓牛群牽來一頭牛,被抬上牛背的牛書貴,頭朝下,倒垂了好一陣兒,都不見清空,臉色如紙。村醫上來把了下脈。會意的衝隊長點了點頭。不知誰家的孩子,正蹲在河岸上拉屎,村醫靈機一動,緊跑幾步伸手在那屎上摸了一把。念道:“牛書貴,老夥計,這會兒,我實在是對不住啦。”話音剛落,眾人就看到牛書貴的嘴裏粘粘的,黃黃的,立馬增添了異樣的味道。這招還果然靈驗。這味道像魚鉤一樣,緊緊勾住積水,用力一拉,瞬間傾盆而瀉,濺濕了四隻牛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