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蘭旺高中還沒有畢業,就要棄學進城上班了。這不僅是他自己的意思,更是她娘日夜期盼的結果。生在農村的娃多上幾年學,結果不還是要參加工作,最終不還得就業嗎?她打心眼裏慶幸自己有一個在城裏的弟弟,弟弟為自己分憂解難,才使自己的兒子終於可以脫離牛家莊,真正擺脫這塊貧瘠的地方,擺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單調乏味而又勞累的日子。在牛群家看來,兒子一旦和牛群一樣,一輩子和土坷垃塊打交道,整天圍著啞巴牲口轉圈兒,這輩子看到家的沒啥出息。
第二天就要進城了。“牛群家”弟弟的信上說:
“姐姐,你堅持要蘭旺到城裏來上班,可我總覺得你應該支持他完成高中的學業參加國家高考,實在考不上咱再給他想想辦法上班也不遲啊。國家恢複高考已經兩年了,對於農村的孩子來說,這是多麼有前途的大喜事啊。還是多征求孩子的想法吧。至於我這裏,我會盡全力幫外甥找一份合適的工作的。如果你們全家都商議好了決定馬上來城裏,隨時都可以叫蘭旺來上班。
弟:吳國”
“牛群家”最了解蘭旺,從小就不愛上學的蘭旺,每天除了調皮搗蛋,就是手持棉柴棍棒衝衝殺殺的孩子王。十歲那年,經常爬到樹上摸鳥蛋。在沒有門窗,搖搖欲墜,而又破爛不堪的麥場邊上的場院屋裏燒著吃,棉柴在屋子中央堆得像小山,不知誰家的孩子從母親的灶台上偷來火柴,火焰燒的比孩子們高得多,他們歡呼著欣賞火焰熊熊燃起,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沒有哪個孩子顧慮火焰是否會把屋頂點燃而引發大火。一幫孩子歡呼雀躍著,共同追逐著無憂無慮快樂的童年。當年那些孩子們中間就有一個飄亮可愛的小女孩,她就是牛書貴的大女兒牛愛莉。
從小就崇拜牛蘭旺的牛愛莉和牛蘭旺不同,她的學習成績在班上總是數一數二,她和牛蘭旺在整個初中都是同學,並且有幸成為同班同學。像他們這種家和學校的距離在三五裏路途的情況,都屬於走讀生。中午都不在學校吃,那時候的中學也沒有食堂,即使有食堂的學校也隻是把學生帶來的幹糧給熱一下而已。走讀生有很多的時間花費在了路上,除了學校的上課和課外活動,每天放了學就行走在路上。那是一條狹窄的鄉間小路,彎彎曲曲,兩側是一望無際的棉田。到了冬天,棉花被棉農摘拾收獲之後,曾經枝繁葉茂的棉株就隻剩下幹枯的枝椏了。牛愛莉常常因為一個玩笑話,或者一點小小的不愉快,就任性的彎下腰去吃力的拔下一根兒棉柴,在牛蘭旺的脊背上奮力的抽打,被抽打得牛蘭旺索性抱著頭,眼光斜視著她發怒的樣子,毫不介意的搞個鬼臉逗她開心。
就在一個夏日的雨季,他們依然結伴而行。走出學校時,西麵遠處的天空已經有巨大的黑雲騰空而起,在熟悉的鄉路上,他們疾步如飛。在往日的行程中他們都要經過那個幹枯的河底,再攀爬土山一樣地上到河的對岸。這是每天無法回避的路線,更是一條捷徑。離河床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烏雲呼嘯著已經漫過了頭頂,黃風卷著沙礫,遠處不知哪個商家的廣告牌飛向高空,然後撞擊在一顆粗壯的榆樹樹冠上,被風搖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