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麥是農民夏收最繁忙也是最勞累的日子。牛書貴在村西有一塊麥田,這是他分地以來第一年自產自收的莊稼。站在麥田地頭上,極目望去,黃橙橙的麥穗在微風中晃動著,炫耀著自己沉甸甸的身軀。他掐下一個麥穗,在手掌裏柔了一陣兒,然後用口唇聚合的風力將麥殼吹去。多麼豐滿的麥粒,他心裏立刻湧動起豐收的喜悅。
麥場是分地以來最大的難題。原來生產隊方圓近千平米的場院,被分割成了零散的小麵積的麥場,五戶為一個自然小組自由結合而成。可是,即使這樣都不能滿足麥場缺乏,各戶收割的麥稈無處堆放的尷尬境況。
牛長江的家門口,就站著兩戶社員就因為麥場邊緣劃分問題,引發了互不相讓的激烈爭端。這讓本來就憂心忡忡的牛長江左右為難。在牛家莊,隻要兩個人或者兩個戶之間發生矛盾之後,如果把矛盾繼續升級的話,都會把牛長江當做他們的最信任的最終調停人,曆史上在他這裏還沒有無法解決的矛盾。而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也常常搞得牛長江寢食難安。“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相互讓一步呢?”牛長江說這話時,目光中顯然帶著生氣和責備的成分。那個叫牛力本的中年男人說:“昨天還好好的,我今天一看,好嘛,他家的麥個占了我大半個場,我本來計劃今天拉麥子,這下拉不成了。這不,我說了他幾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衝我急。”那個叫牛勇的青年說:“哪是你的場,你怎麼不劃個界限,立個界碑啥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你有來言我有去語,牛長江越聽越覺著鬧心。幹脆說道:“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多了誰少了,哪有勺子不碰鍋沿的?分地不應該分家,在一個生產隊這些年的老兄弟爺們了,別動不動就著急上火,不依不饒的。別吵吵把火的。這樣,今天我就給你兩家做主了,把手伸出來,剪子包袱錘,誰贏了誰就軋頭場。”兩個人隻好順從的伸出了手,兩個回合過後,已有定論。看著兩個人遠去的背影,牛長江搖著頭歎氣道:
“哎!人啊,人。”
牛書貴的麥場不是過去的老場院,他放棄了和其他人的爭奪,聲明麥場的事自己解決。這個決定當初讓牛長江著實吃了一驚,他揣摩牛書貴說不定又出什麼花花主張。然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決定把麥田的地頭,開出一片地頭,作個臨時性的麥場。這個舉措頓時得到了大隊所有職員的交口稱讚,並以牛書貴為例開始向村民推廣介紹這一辦法。這樣的話不但緩解了麥場緊張的困難局麵,也減少了戶與戶之間發生的不必要的矛盾。不過,新開辟的麥場,剛新場比老場要費力氣得多。首先得用耙耙一遍,再潑上水,撒上麥秸,然後用頭戶拉著石碾一圈圈的轉,反複的壓平為止。這個辦法杠出的麥場堅硬而又平整。這道程序牛書貴幹了整整一天,總算完成了第一步。
每年割麥的鐮刀懸掛在西屋的窗欞上,牛書貴摘下它們打量著兩把已經生了鏽的鐮刀。鐮刀在石頭的弧麵上被牛書貴來回推拉著,發出沙沙的聲響。屋裏胖老婆的灶台上,熱氣滾騰著彌漫了屋子的整個上空。剛掀開的鍋蓋內側的汽水,沿著鍋蓋邊緣順流直下。一鍋圈兒的玉米麵餅子,散發著玉米的馨香撲鼻而來,除了還有幾個白麵饃饃之外,其餘的全是地瓜,空氣中立刻充滿了甜澀的味道。今天是星期天,恰巧三個女兒都在家。小三牛愛盼歡呼著從老大牛愛莉的臂膊下擠到前麵來,伸手觸碰了一下亮晶晶的白麵膜。老二牛愛英拿起一塊地瓜,吹著熱氣,地瓜在手掌裏滾動著離開了。胖老婆往篦子上揀拾著地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