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六的偏分頭和塗了發油的黑發在陽光下更顯得耀眼奪目。牛家莊的人發現他這次從南方回來,儼然換了一個人。就連走路的姿勢也像紳士一樣風度翩翩,說話更是另一番滋味。他一不留神就會在一句話的末端加上“的啦。”這首先讓牛六老婆聽起來倍感新鮮,有時覺得好聽,可和他交流時又覺得別扭。
這次牛六一出門就是三個多月,連年都是在外麵過的。春節拜年,人們總免不得提起牛六,提起他,牛六老婆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有幾次她生氣的樣子板著臉很幹脆地說:“牛六死啦!說不定死哪裏,叫狼叼走啦。”
牛六推開門站在她麵前回家的那一刻,她喜出望外,又欲哭無淚。看著牛六活脫脫好端端的回家來,她萬分激動。她心裏砰砰跳著,跑到廚房,跑到廚房來幹什麼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先給他泡茶呢,還是先生火做飯。她站在那裏猶豫不決的時候,感到自己的腰身伸過來一雙手臂,死死的抱緊她。她的頭發貼上去,在他的臉上依偎著,婆娑著,似新婚之夜的前奏。她好久沒有男人觸碰了,那份激動帶來的首先是一根神經的顫栗,她的臉紅紅的,立刻產生一種生理上的渴望。她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這個如饑似渴的男人了,盡管她的體貌和身材在牛家莊少婦中是最受男人目光青睞的。一個內心狂野的女人,從不畏懼自己的男人對自己身體的欣賞和癡狂。此刻,她出於本能的推諉和反抗,更叢勇著牛六的鬥誌和欲望。這個似新婚一樣幾乎達到巔峰的男人,卻要在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身上,釋放積聚已久的能量。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她的雙肩和頭顱,和她的眼神一樣在她的呻吟中變得狂放不羈。屋門從裏麵是插死了的。他們六歲的兒子建建,在一大群孩子的簇擁下,拿著牛六給他買的遙控玩具飛機,跑到外麵去了。正午的陽光散在院子裏那顆枝葉繁茂的靠窗的石榴樹上,樹上的兩隻家雀或許對聲音過於敏感,振翅高飛了。
波濤洶湧之後的平靜,牛六老婆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她撫摸著他的胸,說:“你原來還這麼壞!”牛六從身後摸過他的西服,從衣袋裏拿出一個精沒別致的盒子,他打開盒子,用手指從盒子裏挑起一根金光閃閃的項鏈。項鏈在她眼前晃動著,她看著看著突然轉過身去,他一把扳過她的肩。
“真的,這是送給老婆你的。”她覺得牛六真的變了。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她幾乎要淚流滿麵。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把頭深深地紮進眼前這個男人的懷裏。真不敢相信這一切來的竟是那麼突然,在這個短暫的時光裏,她擁有了一根項鏈,是過去做夢都不敢奢望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依然擁有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已經神魂顛倒的男人。她用身體竭力地貼近他的肌膚,她心甘情願的賜予他所有的溫存和嗬護。
初夏的時節,太陽又開始火辣辣的烘烤著大地,把枯心柳樹冠之外的天地炙烤的滾燙滾燙。遠處知了們拖著長長的音節,耳鳴般的和枯心柳樹下的婆娘們湊熱鬧。吃罷午飯,家裏的男人就磁鐵一樣黏在了炕上。婆娘們的覺少,她們提著馬紮,坐在苦心柳樹下的蔭涼裏感到無比的愜意,微風在搖曳的柳枝下變得涼爽起來,時而吹拂著他們的臉頰。納鞋底的大針遲鈍了,就在頭皮上劃一劃,針線就會在鞋底上輕鬆的穿過。幾個婆娘們圍攏著,在這個靜謐而又被知了喧鬧的時刻,可以海闊天空的說天道地。牛群家在場就更顯得熱鬧。在場的婆娘們都跟著她學過裁剪,雖然沒一個成大器,但作為家庭主婦起碼懂得了縫縫補補的針線活,還學會了使用縫紉機。牛群家自然聚了不少人氣,所以凡是她的言論發表之時,就免不得有鐵粉隨聲附和。今天婆娘們談論的主題,自然是剛從南方回來的牛六,這個原本在這些婆娘們眼裏瞧不起,在她們的舌頭底下嚼來嚼去不務正業的昏頭小子,如今著實讓她們投來要重新審視的目光,也開始對他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