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綿音窩在側座上很不舒服,她時不時換換坐姿,而躺在塌上的赫連樺翻了個身,見她坐得不舒服,建議道:“過來睡吧,你那姿勢不累腰?”
俞綿音沒跟他客氣,走到塌前側躺在一角,赫連樺扔給她一個引枕,又向給她扔去被子,隨後翻身睡覺。
車廂寂靜,偶爾傳來男子清淺的呼吸聲,俞綿音清醒的很,她也翻了個身麵朝赫連樺的後背。
她借著夜明珠的熒光看著他的後腦勺,憶起多年前,她從山穀返回朝廷,在禦書房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時,她十二三,他十七八,蓉帝讓他們握握手,她眸光冷寒,他嘴角勾笑。
她說:“男女授受不親。”
他問:“你是女的?”
當時,她的確被山穀的烈日曬得滿臉雀黑,再加上身體發育晚,外表像個少年。
一年後,他們在禦書房再遇,她已升任錦衣衛指揮使,他做了國師及給事中,那日,他第一次履行給事中職責,參奏的就是她。
她冷冷道:“你再敢向陛下進讒言汙蔑本官,本官就削了你的腦袋。”
他賤笑,“貌美如花的女人最蛇蠍。”
再一年,她被所有人稱為嗜血蛇蠍女,他參她的奏折已達百封,她沒有殺他,而他越來越敬佩她。
一日,她問他,“你非和本官過不去是吧?”
他回答:“是。”
去年,他“死”了,她負責搜查國師府,她走去梅林小築,那裏沒有被大火燒毀,她進屋後發現了許多減字譜,她這次為他帶了過來,在嫁妝裏麵。
命運兜兜轉轉,他們又一次相逢了。
俞綿音輕歎口氣,任職六率時,她有利用價值,可她從來都是站在夙秉荏身後,一站就是一整宿,夙秉荏告訴她,她必須臣服他。
此刻,她不再有什麼價值可言,赫連樺卻告訴她,她該活出自我,此刻她躺在他身邊,她若想殺他,易如反掌。
人與人的差別真大,倒不是說夙秉荏唯利是圖,隻能說他沒有赫連樺寬以待人,俞綿音想,他會是個仁君吧。
“在想什麼,不困?”男人的話打斷她的沉思,他背後似乎長了另一雙眼睛。
“想過去的事。”
赫連樺轉向她,兩人四目相對,男人問:“過去留下了什麼遺憾麼?”
“很多。”
光陰從指尖溜走,她沒抓住很多東西,比如少女該有的爛漫和微笑。
赫連樺不知她在遺憾哪些事,但他將手探進她的被底,握住了她的手,“能彌補的遺憾,朕盡量為你填補,彌補不了的,就遺忘吧。”
因為無力挽回。
她試著握住那隻大手,“好。”
他用拇指摩挲著她的手心,她的手心不像大家閨秀的手掌細膩光滑,她的掌心生出一層薄繭,他用力蹭著,“十璐還是不細心,該幫你把繭子祛除掉的。”
她感受著他的指腹,他的指腹上同樣布滿薄繭,“留著吧,證明我曾是習武之人。”
“愛妃難道不擔心朕會不喜歡這些繭子麼?一般來說,男人不喜歡女人的手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