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微風和煦,冬雪淺淺,難得的陽光稍縱即逝。
將目光從遠山斜沉的紅日上挪開,徐平緩緩吐出口中混雜著紅茶香味的氣體,放下手中的茶杯,將目光落回圓桌對麵端坐的老神父。
“這麼說,咱們的工作就是散播主的榮光,以及保持這座建築不倒,做一名盡忠職守的神職人員是嗎?”
“唔……”老神父停頓了一下,隨後如同剛走神後醒悟過來一般道:“噢,對,基本上是這樣的沒錯,而且我想幾年以後你就要接我的班了。”
“那麼關於本鎮的一些基本情況可以和我說說嗎?艾米神父。”
“哈,你倒也不用這般拘束,這裏與他處也沒什麼不同,相對的民風還能淳樸些,我在這裏做了二十餘年神父了,鎮長都換了一屆了,這鎮子在我眼裏實際上沒有本質變化……”
沉默片刻,老神父低笑一聲,也不知在笑些什麼,隨後搓了搓指間的老繭緩緩道:“鎮長叫巴爾,是個老摳,住的地方在小鎮廣場的西南部,酒吧老板李青是個退伍軍人……
涼夜,北雪夜至,森森寒意浸人骨髓,與下午的殘陽正暖相比這樣的溫度氣候難免讓人覺得有些落差不小。
教堂廂房,徐平的房間之中,桌角上點著的油燈映的屋內昏黃一片,徐平躺坐在自己的床上,蓋著他半身的被褥堆出了三五道淺淺的褶皺,這不平整的被褥上散著十餘張莎草紙。
揉了揉額角,徐平放下了手裏最後一張紙頁,歎息一聲,“把一切都交給後輩,一個一個的怎麼都這樣啊。”
頗為無奈於自己所遇到的兩個老家夥的行為,但說實話徐平也真的是沒有什麼辦法,或者說他沒有去考慮這個問題。
在他想來可能更重要的是將來自己表麵上做一位合格的神父,逐漸活成一個老而不死的家夥,甚至成為那種傳說中的隱士高人。
當然了究其根本原因,倒不僅僅是為了多活幾年這個‘遠大目標’,或許他隻是為了不死於非命,或許是些其他的什麼,比如那個雨夜的回憶,還有離開黑角城的那個雨時……
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戴著的阿卡寶石戒指,沉思良久還是揮了揮手,自袖口中飄出一股灰氣卷起床上的那些紙張。
那些紙上有的是他的教士身份證明等等,還有一些則是老萊克在他走前給他的一些資料,最後的一些則是他從死人身上摸到的信件……
“算了,我又不是那種活個千八百年的老怪物,想那麼多幹嘛,雖說算上之前我也算活了四五十年了,但是好歹我現在也是個向著夕陽奔跑的少年啊!唉?我怎麼會這麼濕……史萊姆你給我從被子裏滾出來!”
灰氣卷起這片片紙片,飛旋著卷入燈焰之中,屋內一陣燈火明滅,燈火映照下徐平的麵孔愈發模糊。
與此同時,教堂的大堂中,老神父艾米雙手背負站在正廳的十字架前悵然若失。
十字架是教廷神權的象征,雖然陳舊卻那般高大和偉岸。
而他的身影在大堂中的燭台焰影下顯得那般蕭索,在老神父幹枯的指間掌中捏著一張有些皺的紙片,紙片上的褶皺間隱約可見徐平的名字,邊角的印戳似乎是個亮閃閃的淡銀楓葉……
推開房門,夜空月明微現,愁雲漫卷,北雪如絮飄。
四顧無人,徐平呼出一口熱氣,把那些托付秘辛什麼的全都拋諸腦後,扶了扶要從自己肩頭滑下來的史萊姆,邁開步子走向教堂後山陰麵的墓地。